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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30首席医官一部生存智慧

四时各有趣,一阁得清心!欢迎   

“我的错!”曾毅举手投降状,“等回头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一车。”说完发动了车子。

  

“我就知道,你小子心里一直都盼着我走呢。”龙美心说到。

  

“你可真难伺候啊!”曾毅无奈笑着,“好吧,以后你都住在南云吧,我天天买给你吃!”

  

龙美心咯咯地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开心,不过又道:“算了,我还是自己识趣点,免得坏你好事!”

  

曾毅就纳闷了,“坏我什么好事?”

  

“开车吧你!”龙美心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晚上翟老用完饭,就问龙美心:“白天到哪疯去了?一天都看不到你的人影。”

  

龙美心很是不满,道:“我现在已经大了,不是以前的疯丫头了,你要尊重我。”

  

翟老呵呵笑着,“好好好,你都去忙什么了?”

  

“去看了看我的将军茶厂,去参观了一下曾毅的招商局,另外呢,还在镜山碰到两个被毒蛇咬伤的人,让曾毅救活了一个。”龙美心说着,起身给翟老去端茶。

  

翟老有些诧异,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是老外,他不吃中药,非要用抗蛇毒血清,医院了,后来情况如何,就不知道了。”

  

翟老微微颔首,原来是这样,龙美心这丫头说话只说一半,让自己还以为曾毅只救活一个,另外一个没救活呢,想着以曾毅的医术,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才对。翟老就想起了将军岭上曾毅说过的话,医生是在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有时候医生不惜得罪阎王爷,可偏偏有人他就是不领情啊。

  

“杰雄,你去叫曾毅过来,我要跟他再战几盘!”翟老对张杰雄说到,“把昨天输的给找回来!”

  

张杰雄就笑道:“老首长,要不就算了吧!”

  

翟老顿时眉毛一竖:“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个什么,还害怕我输不起吗!”

  

龙美心的一双俏眼就瞪得溜圆,在她的印象中,翟老除了以前打过的那些胜仗,其余最得意的,就是他的象棋水平了,“不会吧,那呆子下棋比翟爷爷你还厉害?”

  

“那是我让了他一个马!”翟老吹胡子瞪眼,很不愿意听龙美心这句话。

  

张杰雄就笑了两声,出去叫曾毅了,心道老首长也真是越老越有意思了,你让一个马是没错,可曾毅还让了一个车呢,这事你怎么就不提了。

  

翟老拿起龙美心递过来的茶喝了两口,道:“浩辉,你去把象棋拿出来,摆在外面的石桌上,我要跟姓曾的小子挑灯夜战!”

  

翟浩辉就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找。”

  

象棋一般都放在书房,翟浩辉走进里面的一间屋子,在靠墙的一个大书柜上找了起来,在最左边的第三个格子里,翟浩辉找到了装象棋的盒子,还有折叠棋盘,他拿起来就准备走。

  

盒子刚拿起来,翟浩辉看见棋盘旁边还放了另外一个盒子,上面贴了一张标签,写着“翟浩辉”三个字,下面有两个小字:狂症!

  

翟浩辉的心脏就猛一收缩,他现在看到这两个字,仍然是心有余悸,清醒的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也花了很大的精力,才让自己接受了没有一年多记忆的事实,这真是一梦醒来,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啊。

  

“啪!”

  

翟浩辉就打开盒子上的扣,掀开盖子,看到里面全是病历,从美国到国内,各个医生签字的诊断报告、检查结果、治疗方案,写得非常详细,基本每一天用了什么药,上面全能查到。

  

越看翟浩辉越心惊,这上面几乎囊括国内最有名的中西大夫,几大国手集体出马,也没能治好自己的病,从病历上看,自己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翻到最后,唯独缺少了该曾毅签名的病历,但从最后一份病历来看,自己应该在前几天上将军岭的时候还发作了一次,之后遇到曾毅,就被治好了。

  

翟浩辉看着这些病历,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就是自己一年多来的全部经历和记忆了,吃药,发作,再吃药,再发作……。难怪爷爷会说自己的命是曾毅捡回来的,如果不是碰到他的话,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会这样下去了吧。

  

拿开最后一本病历,下面是一张光碟,装在塑料皮子里,上面贴了个标签:狂症发作录像——翟浩辉。

  

翟浩辉就把这张光碟拿了起来,他想知道自己这一年多都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浩辉!”外面传来翟老的声音,“找到象棋没有?”

  

“找到了!”翟浩辉把病历箱子随手一合,就捧着象棋和棋盘走了出去,“找到了,就放在外面的石桌上吗?”

  

翟老微微颔首,看着翟浩辉捧着象棋走了出去。翟老的脸上此时出现一丝不忍之色,这是曾毅教给他的办法,让翟浩辉偶然发现自己的病历,让他明白自己一年多受过什么样的苦,是什么样的状态,这样有助于他自己去反省,反省明白了,就会移情易性,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得这样的病。

  

只是翟老有些不放心,现在浩辉能意识清醒,翟老已经很满意了,不想再节外生枝,要知道浩辉从小心高气傲,万一受不了这个打击,再犯了狂症可该怎么办啊。

  

过了没多久,曾毅就来了,换了一身以前他经常穿的中式对襟汗衫,看起来有点江湖郎中的味道。

  

龙美心就笑道:“叫你来下棋的,又不是卖狗皮膏药的!”

  

“真该给你补补传统文化,穿成这样就是卖狗皮膏药的吗?”曾毅无奈笑着,对翟老道:“还是老规矩吗?”

  

翟老想了想,道:“老规矩!”

  

两人坐下去,分别就拿掉了一个马一个车,龙美心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翟老的马是这么让出来的。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翟浩辉就道:“爷爷,让曾毅陪你下着,我想进屋休息一会。”

  

翟老就点了点头,“去吧!大病初愈,是要多休息。”

  

翟浩辉就道:“我回屋看会书。”说完迈步朝屋里走了去。

  

翟老“咳”地一声,轻声咳嗽了一下,张杰雄就收到了消息,微微点头,虽然眼睛还是看着棋盘,但注意力就在翟浩辉身上了,他要以防万一啊。

  

众人在外面下棋,能听到屋里的动静,翟浩辉先是进了书房,过了一会,拿着一本书出来,然后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张杰雄就进了屋子,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轻巧得像是一只狸猫。

  

翟老此时的心思也跟着翟浩辉上了楼,他大手一推棋盘,就坐在那里,轻声叹了口气。

  

龙美心有些纳闷,准备开口询问是怎么回事,曾毅就朝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讲话,静静坐在就行了。龙美心朝曾毅直打眼色,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曾毅只当没看见,这事情又不是眼神就能解释清楚的。

  

过了足有四十分钟,张杰雄下来了,附在翟老耳边要说话。

  

翟老就沉声道:“把情况说给小曾听!”

  

“十分钟前,屋子里有了动静,听声音,浩辉应该是哭了。”张杰雄顿了顿,看翟老没有表示,就接着说道:“随后我就听到浩辉在屋里不停地念叨,具体是什么事情听不太清楚,但一直在说‘不值’、‘不该’……”

  

曾毅就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翟浩辉这是在反省了,不管去年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已经意识到把自己搞成这样是很不值的,只要他能这么想,那这病不用治也会慢慢好的。

  

翟浩辉是个世家公子,眼界高远,见识不俗,他会把自己去年遇到的事,跟自己原本应该有的前途去做比较的,一比较,这心中就有了取舍。

  

这也是曾毅敢冒险行这一招棋的原因,换了是普通人,就没办法这么做了,只能慢慢进行开导,因为普通人能得到的东西原本就非常少,有些东西是他认为所丢不起、无法失去的,你让他看得狂病时的样子,可能无法让他觉得后悔,反而说不定会刺激得他走上了极端,他会想是谁把他害成了这样子,搞不好就去拼命了。

  

治病是要因人而异的。

  

越是普通人,他的容忍底线就越低,我们经常能在街上看到有人打架,但打架的理由,有时候非常可笑,可能别人只是多看了他一眼,他觉得你是在鄙视他了,就要挥拳相向;而地位高的人,甚至都绝不会看见他们破口大骂,他们懂得妥协,明白哪些可以退让,哪些不能退让。

  

官场上也是一样,那些地位低的官员,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把“老子是科长”之类的话挂在嘴上,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争一个晋升的机会,往往撕破脸皮地干;但地位高的官员,在面对自己的竞争对手时,他甚至都能保持一脸很真诚的笑意,你说他是阴险也好,说他城府深也罢,但有一个好处,这样的人不会一头去撞上南墙,他不把“老子是xx”的话挂在嘴上,但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谁。

  

翟浩辉就是这样的人,他所能拥有的东西超乎了普通人的想象,他还年轻,有时候也会匹夫之怒,但这绝不是常态。

  

曾毅心里颇有些感慨,进入体制这大半年来,他接触到了形形色色官员的病,有时候他都在想,官员根本就是一个特殊的群体,要想给他们治病,就必须得有一套蕴含官场逻辑的治病理论才行。

  

可能这也是爷爷当年为什么要单独总结了一本专门给官员治病案例的原因吧,曾毅这么想着。

  

“小曾……”翟老看曾毅有些走神,就轻轻咳嗽了一声。

  

曾毅回过神来,道:“没事,我想浩辉应该是想通了!”

  

听了曾毅这句话,翟老才放下心来,“还要不要什么其它的治疗?”

  

曾毅摇了摇头,“明天看他起床后的气色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很可能会要求入伍归队了!”

  

张杰雄一边就问道:“还要不要调查去年发生的事?”

  

“不用了,人都应该有点秘密!”曾毅笑着,“有秘密的人,才是成熟的。”

  

翟老微微颔首,每个小孩子的成熟,都是从对父母有了秘密开始的,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只要浩辉他自己想通了就行了,翟老道:“再下一盘!”说着,又重摆红黑。

  

第二天,曾毅吃过早饭,就往翟老那里去了,在门口刚好碰到翟浩辉正要陪翟老上山散步。

  

“小曾,一起上山活动筋骨?”翟老邀请到。

  

“不了,不了,县里还有一大堆工作呢!”曾毅笑着,就看了看翟浩辉的脸色,发现他脸上青黑之气尽去,这是肝火平息的信号,说明他已经彻底想开了,“浩辉今天气色不错!”

  

翟浩辉呵呵笑了两声,“都是曾局长妙手回春啊!”

  

翟老看浩辉这样子,心里抑制不住地欣慰,看来这孩子是彻底好了,清醒过来这两天,还没见他如此笑得自然过呢,翟老便道:“你去忙吧,我让浩辉陪我上山去走走。”

  

“翟老慈爱,浩辉孝顺,让旁人看了,真是羡慕啊。”曾毅笑着说到,也不打搅翟老享受天伦之乐,道:“有机会的话,浩辉也下山到县城去转转,我给你当个向导!”

  

龙美心此时走了出来,道:“浩辉你可别上当,让他当向导,实在是无趣至极。”龙美心也换了一双跑步鞋,看来也是要上长宁山了,今天不准备跟曾毅去瞎转了。

  

曾毅呵呵笑了两声,跟翟老告辞,下山上班去了。

  

到了招商局,把昨天和王旭民商量的事情安排下去,曾毅就接到了康德来的电话。

  

“小曾,你到我这里来一趟吧!”康德来也没说是什么事,就挂了电话。

  

曾毅只好出门又奔县政府大楼去,敲开康德来办公室的门,康德来伸手指着沙发,道:“坐吧,坐下说。”

  

曾毅坐下之后,道:“康书记,是不是白家树的事情?”

  

康德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道:“白家树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同意解除去年的合约,同时,他还承诺在三县交界的飞马镇,建立一座将军茶收储中心。”

  

“看来白总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这个收储中心辐射三县将军茶产区,刚好弥补了现有的不足,山区太大了,仅靠将军茶厂一家,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曾毅嘴上说,心里却很清楚白家树的打算,这小子是想跟自己绑在一块啊,。现在将军茶的订单都排到两年以后了,白家树投资建茶叶冷藏储备中心,怕是只有收茶的业务,没有储茶的业务,铁定是要赔本的。

  

“这件事最后能和平解决,你的工作做得不错!”康德来表扬了一句,随后面色有些凝重,“我找你来,是要问清楚一件事,昨天在镜山景区,是不是有个外宾被毒蛇咬伤了?”

  

“是!”曾毅就点头道,“是有这回事,当时我正好在镜山。”

  

康德来点着一根烟,“早上省侨办的电话,直接打到我这里,说那个外宾目前病势危机,外宾投诉咱们南云县救援不力。”

  

“这纯属诬告!”曾毅没想到那二鬼子还真是个白眼狼,反口就咬人,道:“我用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赶到现场去救援,这怎么能是救援不力呢!是他们自己不接受我的中药疗法,非要打抗蛇毒血清,我才让景区的工人送他下山去了,救护车当时就等在山下,中间一刻都没耽搁,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在这次事件中,咱们南云县绝对反应迅速,不存在丝毫救援不力的情况。”

  

“我相信你说的这一切!”康德来只吸了一口,又把烟给掐灭,“早上将县长也跟我说了,县里对此还拿出了详细的应急预案和措施,这很好!”

  

曾毅看康德来神色不对,就道:“康书记,我当时就在现场,以咱们救援的速度来讲,如果外宾能及时注射抗蛇毒血清,就绝不会发生病势危急的情况,这绝对是个诬告,我们要先弄清楚外宾的情况!”

  

康德来就道:“问题就出在了血清上啊!”

  

曾毅一抬眉,就知道不妙了,道:“县里没有血清?”

  

康德来就点了点头,“医院倒是有一支,可惜不匹配,那个外宾,现在已经在省人院接受治疗了。”

  

曾毅昨天之所以让那老外下山治疗,一是生那个女二鬼子的气,一是他也做了预防措施,他用解毒药在老外的腿上画了一个圈,在药力有效期内,蛇毒是很难越过那道圈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防止蛇毒蔓延,所以他看对方不愿意用中药,就让他下山去注射血清了。

  

只是曾毅万万没有料到,南云县竟然没有抗五步倒的血清。

  

昨天那医院,因为没有抗蛇毒血清,随即又被送到了医院,干休所的冷藏室内,只有一支抗蛇毒血清,却是抗蝮蛇的血清,不匹配,老外又被火速送往龙山市,医院,也没有抗蛇毒血清,只好再把他送往荣城。

  

现在大家都生活在城市里,很少会遭受毒蛇攻击,抗医院的常备药物之列,医院不会储存这个血清的。因为血清制品极难保存,需要在恒定的低温下进行储藏,保质期短,而且一点点温度变化,就容易引起变质,只有那些医院、或者专业的蛇咬伤研究所,才会长期备有抗蛇毒血清,数量还不会太大。

  

蛇是个很懒惰的生物,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洞里休眠,眼下的时节,虽然过了清明,但还不到毒蛇出没频繁的时候,医院准备储备血清,也还没到开始采购的时候呢。

  

而且抗蛇毒血清并不是注射后就立刻能见效的,往往是抗蛇毒血清注射之后,蛇毒没有发作的危险了,命是保住了,但因此造成的疼痛和肿胀,则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恢复。

  

老外被送到省人院后,终于注射了一支抗五步倒的血清,但因为在路上一来二去耽误了不少时间,那半条腿已经开始在剧毒的腐蚀下,发生了溃烂,情况比较严重。

  

“我以前在党校学习的时候,有个同学是在侨办工作的,我打听了一下,这个外宾的来历不浅!”康德来眉头深锁,也是觉得这个事情很难办,“这个叫做戴维的外宾,是美国人,他父亲是一家全球性医药企业的大股东,资助了很多医疗研究机构,并且在美国最好的几家医学院里,戴维的父亲也是最大的捐助人。同时,他还是世卫组织的理事,这次戴维来到咱们中国,据说就是为了世卫组织的一个捐助计划。”

  

曾毅很不爽,道:“毒蛇又不认识他父亲是谁,还能管住自己的嘴?”

  

康德来微微皱眉,如果曾毅是这个态度的话,事情就很难解决了,这事也不能怪曾毅,问题的关键,医院都是这么一种情况,大家谁也不会储备抗蛇毒血清,就是美国总统在镜山被咬了,也是这么一种情况。可现在的问题是外宾点了曾毅的名,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曾毅也真是的,体制内的人哪个不是能少事就少事,能没有事就没有事,他可倒好,一听说有人被蛇咬了,就拼命地往山上冲,救人反倒救出错来了,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康德来也是很为曾毅鸣不平,道:“这样吧,你写个材料,把当时的情况说清楚,这件事责任不在你,我会为你向省里解释的!”

  

“这件事根本就不用解释,现场那么多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一件事,凭什么他洋鬼子一句话,我就得去解释了?谁要不清楚,让他自己调查去!”

  

这事不提还罢,一提曾毅就压不住自己的火,自己没找那二鬼子算账就算不错了,二鬼子倒先找上自己的麻烦了,真是岂有此理。

  

康德来就大声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还受不得丁点委屈了!现在又没有说要追究谁的责任,只是让你把当时的情形说清楚,这还委屈了你不成!真要是追究责任,不还有我这个南云县的书记在吗!”

  

曾毅就不说话了,他知道康德来是个比较性格的领导,道:“这事是我惹的,跟县里没关系,我就不信了,堂堂中华、朗朗乾坤的,还能让他一个洋鬼子给黑白颠倒了!”

  

康德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曾毅的脾气,他没想到曾毅会这么犟,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算是有错,那也算不上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没有血清嘛!

  

“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我康德来啊!”康德来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曾毅的鼻子,“我现在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命令你回去写材料!”

  

曾毅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他这不是犟,而是气!

  

“还反了你!”康德来看曾毅消失,犹自骂了一句,才坐回在自己的办公椅里,随即脸色再次凝重了起来,刚才他话是那么说的,可他很清楚,如果那老外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死咬着曾毅不放,可不是自己想扛就能扛得住的。

  

坐在那里想了片刻,康德来还是决定再给自己的党校同学打个电话,求人家指条明路。

  

“老康,不是我不帮忙,是真的帮不上啊!”电话那边压低了声音,“我刚从主任那里回来,听说现在那老外的家里,已经通过使馆施加压力,要求严肃追究这件事。另外,世卫好像暂停了对国内的一项援助计划,卫生部也是大为震动啊!太难办了!”

  

康德来就说不出话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啊,曾毅救人又有什么错,值得这么穷追猛打吗?

  

听康德来不讲话了,那边又道:“老康,你也要赶紧想一想啰。”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康德来赶紧把替死鬼选好,然后抢先下手处理,免得上面真追究下来的时候被动了。

  

“谢谢老同学了!”康德来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然后点燃一根烟,靠在沙发椅里,将一张脸深深埋在椅子里。

  

曾毅出了县政府大楼,就给自己的师兄邵海波打了个电话,“师兄,昨天省人院是不是收了个被蛇咬伤的老外?”

  

邵海波此时正在为这事生气呢,道:“是收了这么个病人,你怎么也知道这事了?”

  

“他是在南云被咬的!”曾毅简单解释了一句,道:“现在情况如何?”

  

“很不好!腿上的肌肉有严重溃烂的迹象,如果拿不出好办法,很可能需要截肢!”邵海波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不过是被五步倒咬了一口,怎么会这么毒呢。”

  

“那是惊蛰后第一次出洞的五步倒,攒了好几个月的毒液,全给他用上了!”曾毅心道这洋鬼子真是好造化啊,尝了个鲜。

  

以前游走江湖,专门靠卖蛇药为生的“季花子”季德胜老人曾经深入研究过各种毒蛇,他得出结论:出洞蛇的毒性要大于入洞蛇,蛇出去觅食,是带着满囊的毒液出去的,回来时因为毒液用掉了不少,毒性就弱了;出洞的惊蛰蛇又要大于一般的出洞蛇;而怀了孕的毒蛇,毒性更胜平时。

  

十个人被十条蛇咬了,可能也要根据具体的情况做不同的治疗方案。

  

西医上没有出洞入洞的说法,只要分析出是被什么蛇咬了,就可以注射对应的抗蛇毒血清,方法简单易掌握,医院所接受,慢慢代替了中医的疗法,就是曾经闻名全国的季德胜蛇药,现在也很少有人知道了。

  

邵海波在电话里叹了口气,“现医院负责了,有一个什么美国的专家,刚好在日本开会,现在正坐飞机赶过来呢。卫生部也组织了一个专家组,说话就到。”

  

曾毅一皱眉,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至于来这么多人吗,那蛇撑死不过两尺长,你分肉都不够吃的,他道:“麻烦师兄,你可千万别让这洋鬼子丢了命,我现在马上赶到荣城去!”

  

“放心吧,暂时丢不了命!”

  

邵海波心道血清已经打了,命肯定是保住了,但腿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他不知道洋鬼子已经把曾毅给告到侨办了,如果知道的话,怕是早就把这洋鬼子赶出去了,既然你不相信我们省人院的水平,就找别的地去吧。

  

放下电话,曾毅想了想,就奔镜山而去,他得找到昨天那个向导啊,让洋鬼子亲眼看看自己的治疗效果。

  

到镜山找到彭小山一顿打听,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找到昨天那个向导,向导一听是怎么回事,当时肺都气炸了,拍了胸脯要跟曾毅去荣城,昨天自己被咬了,那洋鬼子扔下自己就跑了,向导现在也是一肚子的气,他要找洋鬼子讨个说法呢。

  

两人就驱车往荣城赶去,刚出城又接到了龙美心的电话,“曾毅,你在哪呢,我发现跟浩辉上山更没意思。”

  

“我现在没时间陪你去玩,我要赶到荣城去!”曾毅说着,“昨天那洋鬼子的腿要截肢,我得去参观一下!”

  

龙美心知道曾毅跟自己说话向来没正形,他这么说,多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龙美心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立刻明白曾毅是遇到麻烦了,道:“我现在下山,你路过长宁山的时候,把我捎上,我也去参观一下,顺便去看看南姐。”

  

“行,你麻溜的啊!”曾毅就挂了电话,一踩油门。

  

此时南江省人院,卫生部的专家组和美国的专家一起赶到,集体到戴维的病房去查看情况,邵海波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

  

一看到戴维的那条腿,美国的专家就意识到不妙,这可不好治了啊,这哪像被毒蛇咬的,根本就是强酸水里泡出来的。他戴好消毒的胶皮手套,上前仔细查看伤口,手上不敢使一丁点的力气,生怕一使劲,戴维腿上的肉就会掉下来。

  

“情况不怎么乐观!”美国的专家看完之后,就摇了摇头。

  

“不对啊!”卫生部有一位老专家,倒是个识货的人,他道:“医院注射血清之前,已经有人采取了急救的措施,还用了药!”

  

美国的专家就问道:“何以见得?”

  

老专家一指戴维的大腿,道:“大家看,你们见过这么奇怪的蛇毒吗?为什么蛇毒只到膝盖,而膝盖再往上的地方,似乎就没有蛇毒了?”

  

大家再一看,就集体目瞪口呆,真是不能理解啊!戴维膝盖往上三寸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齐齐的线,这道线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黑白两色所造成的视觉效果,线下的部分,肌肉肿胀溃烂;而线上的肌肉,则完好无损。

  

而按照正常的蛇毒蔓延迹象,戴维现在应该整条腿都应该肿胀,甚至是裆里的第三条腿,也会肿大才对。

  

怎么回事啊?

  

专家们都是惊诧不已,这条线“画”的未免也太准了吧,简直就是专门为截肢画的嘛!照这里一锯子下去,绝对不会错,不浪费一丝的好肉,也不留一块烂肉。

  

傲慢的代价

  

“病人被送来前,用了什么药?”老专家就问到。

  

邵海波也是对眼前的景象有些不能理解,不过他并不是昨天的接治大夫,对情况不了解,就赶紧把这个问题转给了昨天接治的大夫。

  

那大夫想了想,道:“昨天被送来时,病人膝盖往上三寸的地方,有一道黑圈,像是某种药泥涂抹的,因为不清楚是什么成分,我们就把它清洗掉了。”

  

“唉,不该啊!”老专家就一副惋惜的模样,“要不是那道药圈,病人现在就不只是小腿肿胀溃烂了。”

  

大家就觉得老专家的话有些夸大了,未免也太把那药当回事了,这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药?虽然大家也不能解释蛇毒为什么只止步于膝盖,但大家心里绝不认为这是什么药丸的功效,如果这药丸真有这功效,那为什么不能把戴维的蛇毒治好呢?

  

老专家看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话,就道:“这种神奇的蛇药确实存在,在医院的时候,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少年,他被眼镜王蛇咬中了左手虎口,只是用药泥在手腕处抹了一圈,那蛇毒就始终越不过那道圈去。”

  

大家也懒得听这种故事了,医院,放屁,不过是一家无证经营的小诊所罢了。

  

说实话,专家组的其他医生,心里都有些瞧不起这名老专家,老专家并不是科班出身,也看不懂蛇咬伤的各种论文,他以前就是个乡下治蛇咬的土郎中,靠着祖传的秘方给人治蛇伤,兼卖一些狗皮膏药,后来被当地蛇咬伤研究院的院长看中,这才成为了“专家”。

  

戴维的那位女朋友,此时也在一旁呢,听了这话很不高兴,道:“那是不是药,都还很难说呢!”

  

专家组的组长清了一声嗓子,道:“我看咱们就不要讨论这个药的问题了,还是先研究一下这个病例到底该怎么来治疗吧,谁有办法?”

  

众专家都有点犹豫,谁都知道这老外的身份不一样,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此时省人院的大夫又补充道:“病人对于抗蛇毒血清有轻微的过敏反应,昨天我们使用了一支抗蛇毒血清,还是分批量注射的。”

  

这句话让专家们的心头又蒙上一层阴霾,眼下最好的方案,应该是加大抗毒血清的注射量,让蛇毒和血清完全中和,这样至少可以先消除中毒的迹象,然后再集中精力治疗溃烂。但要是不能大剂量使用血清的话,就很棘手了。

  

老专家此时道:“我觉得可以先采取一些排毒的措施,比如通过针刺八风穴来放毒,也可以切开溃烂部位,让脓血自然流出,这样做,应该可以缓解溃烂趋势的进一步蔓延。”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就有专家反对,“就算排毒,我也建议采取血液透析的方式,针刺排毒没有任何理论依据,切口排毒很容易引起反效果,要是切口一开,引起了感染,造成更大面积的溃烂就得不偿失了。”

  

那个美国的专家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是个治蛇咬伤的专家,在美国很有名,因为他能治疗各种剧毒蛇的咬伤,但也仅限于被蛇咬伤后三个小时内的病例,如果超过三个小时的话,换了任何一名西医过来,治疗的效果都不会很好,像眼下的这种程度,他也有些难以下手。

  

想了一会,美国专家道:“我赞同使用血液透析,先排毒,随着毒素的排出,情况应该会有所好转。另外,出于保护脏器的需要,我建议注射一些利尿剂,来促使蛇毒的自然排出,必要时,还可以考虑注射一些肾上腺皮质激素。”

  

老专家就很反对,道:“我认为没必要采用血液透析这样的全局疗法,病人目前的症状只限于局部,采用全局疗法的话,就有些小题大做了,可能还会因此起到反作用。”

  

专家组的组长很不愿意听这话,什么叫做小题大做,病人身份特殊,出了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我倒是宁愿小题大做一些,也不愿意承担某些预料不足的后果。

  

“既然美方的专家也认同血液透析的方法,那就先采取这个方案吧”专家组的组长直接无视了老专家的反对意见,拿出诊断书,迅速写好治疗方案,然后递到美国专家面前,“你看一下,如果没有异议,医院着手开始准备血液透析了。”

  

美国专家看了一眼,点头道:“就这样做吧。”

  

专家组的组长就笑着道:“那就请你签个字。”

  

美国专家拿起笔,唰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他觉得这确实也是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了。

  

组长没想到美国鬼子这么痛快就签了字,心里踏实不少,就算以后治不好,自己也可以把责任推到美方专家头上,是美国专家坚持要用这个治疗方案的。对于这种突然下达的任务,组长是抱着一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态度。

  

老专家还是很反对,道:“我持保留意见!”

  

组长再次无视老专家的意见,扭头对邵海波下达了任务,道:“邵院长,请贵院立刻准备血液透析吧。”

  

邵海波就拿起电话,通知了血液透析中心,一会皱眉道:“一点空闲都没有吗?这边的病人情况比较紧急。”

  

过了一会,邵海波放下电话,道:“今天有两个急性的肾衰竭患者,正在使用大型综合血透设备,小型的血透机目前也没有空位,但可以立刻安排,只是怕效果会打一些折扣。”

  

专家组的人就有些傻眼了,方案定下来了,可治疗的仪器却没有,这可怎么办啊?要把蛇的毒素完全过滤出去,一般的小型血液透析机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过滤不彻底,再把毒素扩散到全身就更麻烦了。

  

“不能紧急动用吗?”组长沉眉问到。

  

邵海波摇头,“正在使用仪器的两名患者也是危重病人,全靠设备护着命呢,要是紧急动用,一旦出了什么事故,医院承担不起不过,我已经让血液透析中心的人进行联动求助,医院的设备正在空闲。”

  

现在的医患关系如此紧张,邵海波哪敢让洋鬼子插队,一旦那两名患者出现情况,医院闹,自己还干得下去吗?

  

“我还是坚持保守治疗的方案。”

  

老专家有些气愤,自己治了一辈子的蛇咬伤,甚至都没动用过一次血液透析设备,但治愈的成功率,也在96%以上了,难道离了设备,这些被蛇咬伤的人就只能等死了吗?

  

组长现在越看老专家就越觉得不顺眼,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治疗蛇毒的专家啊,就显得你特别能干是不是,大家都不对,就你对?

  

“先使用利尿剂吧”组长发了话,“等找到血液透析设备,立刻送过去。”

  

“不行!”女二鬼子此时叫嚷了起来,“必须马上让戴维进行血液透析。”

  

邵海波一皱眉,道:“我已经讲过了,血透设备目前正有患者使用。”

  

“让他立刻腾出来!”女二鬼子极其嚣张,完全就是在命令邵海波。

  

邵海波心中大怒,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对老子吆五喝六的,他道:“出了人命事故,我负不起责任。”

  

“死了不就是个赔偿的问题吗?”女二鬼子一下拉开皮包,道:“多少钱,我赔!”

 

这一下,不光是邵海波生气了,屋子里专家组的大夫都有些气愤,见过恶劣的,没见过如此恶劣的,洋鬼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凭什么要让人家给你腾出设备来。只是大家生气归生气,没敢表现出来。

  

就是一旁美国专家,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到会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邵海波冷笑一声,也不理会对方,他接过组长手里的诊断书,立刻吩咐人去按照上面的剂量准备药品。

  

女二鬼子见邵海波没搭理自己,更加生气了,喝道:“邵海波,我警告你戴维是重要的外宾,他的生命高于一切,要是他有什么意外,你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的,还有你们!”女二鬼子指着屋子里的所有专家。

  

专家们就有点不自在了,戴维的来历他们已经清楚了,别说自己惹不起,就是卫生部也惹不起啊。

  

组长就走到邵海波跟前,道:“邵院长,要不,去跟那两个患者的家属商量一下?”组长的意思很明白,一般得了肾衰竭的人,顶多就是维持上一段时间,也很难治愈了,最后肯定是人财两空,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戴维拿出一笔钱,买一个优先使用设备的机会。

  

邵海波断然拒绝,道:“作为医生,我要对每一个患者的生命负责,作为院长,医院的声誉负责。”虽说肾衰竭难治,但并不是没有治愈的机会,但如果现在停止透析,那肯定就是立刻死亡了。

  

组长心道这邵海波也是头倔驴,只好摇了摇头,站在一边去了。

  

女二鬼子看调解无效,就威胁道:“我要给你们厅长打电话,让他立刻撤了你;我还要给你们的卫生部长打电话,中止我们对中国一切的援助和合作。如果戴维出了意外,我要将这件事诉诸全球各大媒体,告诉世人你们是如何漠视外宾的生命!”

  

邵海波一伸手,“你请便,但只要我还在这里,只要我还是院长,就会公平对待每一位患者。”

  

“好,你等着!”女二鬼子指着邵海波,十分嚣张,对戴维的助理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马上给我联系他们的厅长。”

  

邵海波理也不理,此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看是曾毅的,邵海波倒是露出喜色,说不定曾毅有什么办法呢,他道:“我去楼下接一位专家,是我们南江省保健局的专家,也是我们省人院的特聘专家。”

  

专家组的人也不阻拦,不过心道就算再来了专家,怕也是需要血液透析设备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是人多就顶用的事。

  

过了一会,邵海波回来,身后跟着曾毅、龙美心、还有那位向导。

  

那位老专家一看到曾毅,先是一愣,随后就有些激动,这不就是当年那位神奇的少年吗?老专家治了一辈子蛇咬伤,自认为在这个领域是无人能及了,但在遇到云游四方的曾毅后,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这辈子也不会忘了曾毅的样子。

  

老专家上前一步,就要跟曾毅打招呼,“曾……”

  

“好啊,你还敢来这里!”女二鬼子此时看着曾毅,横眉冷喝道:“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向戴维道歉,也已经晚了,我一定要让你为昨天拖延救治的行为付出代价。”

  

曾毅一抬眉,心里十分火大,这简直就是条疯狗,真想给她来一针狂犬疫苗。

  

龙美心双手插兜,皱眉道:“谁放她进病房的?门口‘不许喧哗’几个字不认识啊!”

  

女二鬼子指着曾毅道:“你”然后又指着邵海波,“还有你你们两个人的官,绝对是当到头了,我要让你们去坐牢。”

  

“哼”龙美心冷笑一声,“我们中国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二鬼子说话呢!不过你要是敢吭一声,我倒是可以保证你立刻被警察请出去。”

  

女二鬼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倒是看出来了,龙美心的这幅做派,来头不浅。

  

“我再告诉你一句,”龙美心看着那女二鬼子,“就算你的那个戴维死了,也绝不会有一个人为此付出代价。”

  

此时病床上的戴维,倒是挣扎着要起来,因为他看到那个向导此时竟然毫发无损地出现了自己的面前。怎么会这样呢,医生讲的很清楚,就算救治及时,想要蛇毒彻底痊愈,最快也要一周。

  

曾毅走到那老外的床前,“还认识他吧?”

  

老外就点了点头,太认识了。

  

“我见过的白眼狼多了,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曾毅面色很冷,“你自己被蛇咬了,有人抬你下山,医院,医院里,还有这么多的专家从各地赶过来为你诊治。可向导昨天为了方便给你治蛇咬伤,抓蛇的时候也被蛇咬伤了,我就想问一句,医院这么久了,可曾想起过向导的死活?”

  

老外立刻就露出羞愧的神色,曾毅的话让他很难堪,他现在只关心自己的腿能不能保住,确实没有想起过向导的死活。

  

“早知如此,昨天就该让你死在山上。”向导啐了一口,恨恨道:“你的命是命,老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外就道:“对不起,我非常抱歉!”

  

“戴维,你不要上当!”女二鬼子又蹦了出来,指着那向导道:“这些中国人很狡猾,心眼坏透了,被同一条蛇咬了,为什么你这么严重,他却一点事都没有?是他们把抗毒血清优先给自己人用了,然后让你到荣城来接受治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是他们造成的。”

  

“我操你姥姥的,”向导当时就火了,“驴日的货才用血清了呢!”

  

“看看他们的素质,”女二鬼子指着向导,“这就是他们对待外宾的‘友好’态度!”

  

向导是个粗人,动嘴肯定是说不过对方了,他呼啦一声,从背后拉出个蛇皮袋,道:“老子现在就让你看看,到底我有没有用血清。”

  

说着,把蛇皮袋一解,“啪”地往地上一扔,只见里面就游出一条五步倒来,看到人多,蛇也有点害怕,哧溜一声蹿到墙角,往上爬着。

  

“啊”屋子里立刻发生尖叫声,是龙美心和那个女二鬼子一起在叫,女人总是会怕蛇这类的东西。

  

其他人倒是无所谓,都是治蛇毒的专家,要是还怕蛇,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向导一撸袖子,露出胳膊来,“啪啪”拍了两声响,对那女二鬼子道:“老子就让蛇再咬一口,看看你老子我用不用血清?”

  

曾毅猛地按住那向导,“不值当,咱们没必要给他证明。”

  

走之前,向导说自己要准备一下,曾毅就看他在村里进了一户人家,然后搬出个小箱子上了车,下车的时候,才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个蛇皮袋,慢慢悠悠拖在后面,曾毅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会是五步倒啊。

  

“你再试也没用,”女二鬼子此时缓过神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提前注射了抗毒血清,想蒙我,没那么容易!”

  

向导一愣,马匹的,他倒是没想到女二鬼子心眼里这么多,竟然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怎么,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啊?”女二鬼子指着向导:“我告诉你,没用,你们这些中国人,最喜欢耍这么花招,为了求我不要追究责任,你们就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真是无耻,无耻!”女二鬼子咆哮着。

  

向导拳头就捏在了一起,现在他让蛇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只恨不得一拳打死这女二鬼子。

  

“你今天就是蛇咬死了,我们也不会信的。”女二鬼子道。

  

“既然你不相信他,那我来证明。”

  

大家全在看那女二鬼子了,谁也没注意到,那老专家此时已经走到了毒蛇跟前,右手一把将蛇抓起,然后伸出左手放到毒蛇跟前,毒蛇就立刻咬了一口,在老专家的手上留下两个骇人的血洞。

  

“曾大夫,现在你给我解毒,解得了,就是你的药有用,解不了,就是你们在蒙骗外宾”老专家一脸悍色,被蛇咬了,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还走过去拿起蛇皮袋,把那条五步倒又重新装了进去。

  

曾毅脸上就出现痛苦的神色,道:“何苦呢?”

  

老专家淡然一笑,“我已经被咬了,说这些干什么,有本事就拿出来露一露吧”说话间,那手就开始发紫,慢慢肿胀了起来。

  

曾毅一拳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一转头,表情非常骇人,对那向导道:“昨天给你的药,吃了没?”

  

向导立刻从兜里拿出来,道:“还没来得及吃呢!”

  

曾毅就伸出手,道:“先救这位老人家,回头你的余毒,我来想办法。”

  

“好!”向导毫不犹豫,就把两颗药放在了曾毅的手上。

  

曾毅一使劲,将药掰碎,拿出半颗给了老专家,道:“这半颗吃了”说完,就把剩下的药往自己嘴里一塞,开始嚼了起来,过了一会,曾毅吐出嚼碎的药泥。

  

女二鬼子此时鄙夷道:“戴维,你看看,他们治病的过程多不卫生,幸亏……”

  

曾毅回头瞪了一眼对方,把女二鬼子吓得后半句话直接咽回到肚子里去了。

  

一把拽过老专家的胳膊,曾毅就用药泥先在老专家手臂上画了一个圈,随后屋子里所有人就目睹到神奇的一幕,肿胀从老专家的手开始,持续往上蔓延,此时手掌已经完全发黑,五根手指肿得跟萝卜似的,上半截手臂也开始肿胀,大家都能看清楚肿胀的过程。

  

可在曾毅画了一道圈之后,蛇毒似乎就像是碰到了什么克星似的,攻到黑圈之下,就停滞不前了,大家能看到黑圈之下的胳膊迅速肿胀,慢慢紫青发黑,而黑圈之上,却依旧是正常的肤色。

  

女二鬼子也傻眼了,她从来见过如此神奇的事,那道药泥画成的圈,似乎是具有魔力一般,也像是一道堤坝,将万丈洪水牢牢困在堤外。

  

戴维的眼睛也是看直了,完全就是在看魔法表演啊。

  

曾毅此时打开自己的药箱,这次也没用使用银针,而是拿出一把精致的手术刀,在老专家被蛇咬伤的血洞上直接开了个口,然后开始吸毒,吸了两口,“呸”一声吐出来,然后就把剩下的药泥全糊在了伤口上。

  

邵海波急忙拿来一瓶漱口水,递给曾毅。

  

曾毅接过来,漱了两遍,等他把漱口水吐掉,屋子里的人就发出一声惊呼,大家都能以可以目测到的速度,看到老专家手上的蛇毒开始消退,黑色慢慢散去,露出开始有些正常的血色。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美国的专家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毅此时来到戴维的床前,看了一眼那条伤腿,冷冷道:“再有一个小时,这条线上的药效就尽了,蛇毒会越线上攻,祝你能好运吧。”

  

戴维明显恐慌了,道:“曾大夫,请你救我一次!”

  

“为了救你一个人,已经有两个人为此受了伤,你要为你的这份无礼和傲慢,付出代价!”曾毅冷冷看着对方,“但愿你能保住这条腿。”

  

说完,曾毅就扭头出了病房。

  

龙美心此时瞄了一眼戴维的腿,就“啧啧”两声,道:“这情况可很不妙啊,再不想办法,我看要变脱骨扒鸡了,脱骨扒鸡吃过吗?一抖骨头,肉就哗哗全了掉下来。”

  

看戴维眼里全是惊骇,龙美心这才心满意足,双手往兜里一插,道:“别怕,主会保佑你的。”说完一耸肩,踱出去追曾毅去了。

  

先晾着

  

出了省人院的大门,龙美心拍着曾毅的肩膀:“放心吧,这是中国,洋鬼子反不了天。”

  

曾毅冷笑了两声,道:“如果他想后半辈子就用一条木头做的假腿来走路的话,可以试试,我奉陪到底!”

  

“现在干什么去?”龙美心问到。

  

曾毅是被气糊涂了,都忘了向导的事,此时龙美心一问,他又掉头往回走,道:“回药房,先给向导配两服药。”

  

向导此时拎着蛇皮袋走了出来,边走还边骂,“你狗日的是不是中国蛇啊,昨天怎么就不咬死他呢,照着心窝子咬你不会啊!”

  

曾毅就道:“谢谢你今天为我作证!”虽然曾毅很反对作证这种事,他觉得没任何必要向洋鬼子证明什么,但还是要感谢向导,这也是条汉子。

  

“曾局长,你这么说就是在骂我。”向导看着曾毅,“从今往后,我要是再给洋鬼子做向导,我就是王八养的。”

  

曾毅也懒得说向导偏激了,他道:“你跟我到药房去,我给你配副药。”

  

当下曾毅带着向导去了省人院的中药房,里面的人都认识曾毅,直接让他自己抓了药,曾毅把药包好,又写了一个方子,然后一起交到那向导的手里,“我没什么好感谢的,这个方子是我总结的蛇咬伤验方,可以内服,也可以外敷,治疗绝大多数的蛇咬伤,有奇效,现在就交给你了。”

  

向导推辞着,“这不行,我过来给曾局长作证,那是应该的,怎么能拿你的秘方呢!”

  

曾毅往那向导手里一塞,道:“拿着吧,我平时也没时间给人看病,方子在手却不替人解除痛苦,那就是浪费,如果因此耽搁了别人的性命,就是罪孽。南云县山里的蛇多,你拿回去说不定能救很多条人命呢,就当是替我恕罪了。”

  

“这……”向导不知道该说啥了。

  

曾毅又从兜里拿出两百块钱,道:“我还要在荣城呆几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这是回去的路费。”

  

向导说什么也不收,拎着药就走了。

  

龙美心又道:“现在干什么去?”

  

“你不是要去见南姐吗?”曾毅就在前面带路,“去南姐家,正好我歇几天。”

  

两人一出门,就遇到了汤卫国,曾毅问道:“卫国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听说你让洋鬼子告了状,我来看看吗!”汤卫国说着,“那洋鬼子在哪呢,我去瞧瞧,瞎了他的狗眼,敢找我兄弟的晦气。”

  

曾毅拦住汤卫国,道:“看他不是给他长脸吗!”

  

汤卫国一想也对,“呸”地啐了一口,道:“那先回家,回去再说。”

  

三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汤卫国又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曾毅道:“先休息几天再说吧,我就是一个小局长,看上面怎么处理吧!”

  

“要我说,你干脆就别干那个什么局长了,干活全是你,猛一下干得多了吧,还要担责任,干脆到部队上来,就凭你的医术,我至少保你个少校级别。”汤卫国说到,“在部队上哪会遇到这种窝囊事,洋鬼子敢多一句嘴,直接崩了他。”

  

曾毅就眉毛微微一抬,汤卫国自己不过才是中校,就敢给自己一个少校,看来这让自己到部队的主意,多半不是他自己的,弄不好是他老丈人,或者是楚振邦的意思吧,“再说吧!”

  

汤卫国看曾毅此时兴致不高,也就先不提了,道:“要不去悠然居,钓钓鱼,散散心?”

  

曾毅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三人就直奔郊外的悠然居而去。

  

汤卫国这次确实是带了任务来的,他老丈人给他下了死命令,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曾毅争取到部队上来,什么条件都可以谈,什么待遇都可以给。汤卫国哪敢让老丈人失望,接到命令后正在发愁呢,就听说曾毅让洋鬼子给告了状,可能要受处分。

  

这个消息让汤卫国大喜过望,救援不力,顶多就是撤职,这正好,撤了那边,就到部队上来,也省得自己浪费口水了。

  

可曾毅却没兴趣,招商局长干不成,他宁愿去回老本行去当大夫,他连翟老的邀请都拒绝了,怎么会看中汤卫国的邀请呢。

  

省人院的病房里,戴维终于发怒了,把自己的女朋友骂得狗血淋头。

  

看着洋鬼子自己搞内讧,专家组的专家都乐得看热闹,觉得心里真畅快。

  

可能是因为生气加速了血气的运行,蛇毒突然越过膝盖,开始往上攻,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戴维的大腿就变得紫黑,而且蛇毒还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戴维裤裆里的生殖器也开始肿胀,那种无法形容的疼痛,让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必须马上进行血液透析。”专家组的组长脸色凝重地说到。

  

邵海波一旁道:“我已经查过了,荣城有大医院,此时都没有空位,最快的也需要两个小时,要不联系一下别的省份,或者先使用小型的血液透析设备?”

  

戴维一听,心就往下沉,现在转院,怕是还没到地方,自己就得在路上把小命交代了,他道:“我愿意接受中医疗法,请马上给我治疗。”

  

众人就看着刚被蛇咬了的老专家,在场的只有他是中医的出身。

  

老专家倒是没说什么,他被卫生部派来,就是要做治疗的工作,当下他打开自己的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一根三棱针,道:“我先试着放放毒,但有没有效果,还很难说,因为中毒的程度实在太深了。”

  

戴维没有表示反对,老专家就拿起银针,刺入戴维脚背上的八风穴,开始行针放毒,然后又拿出自己配置的解毒药,让戴维服了下去。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戴维感觉情况有所好转,至少没有刚才那么严重了,他道:“好像有效果。”

  

老专家上前看了看,叹气道:“确实有效果,不过情况还是不容乐观啊,眼下小腿的溃烂程度已经非常严重了,不管是采用针灸排毒,还是血液透析,起效都需要一个过程,这对于缓解溃烂,没有任何的帮助。最好还是能够找到曾大夫,他的解毒药效果非常快,否则拖延下去,就不是能不能保住小腿的问题了。”

  

屋子里的专家就齐齐点头,刚才那药丸的效力,他们已经看到了,他们现在完全相信,蛇毒之所以不上膝盖,也是那药丸的效果,如果没有那药丸的话,此时要截掉的,肯定不止是小腿了。

  

如果采用血液透析的疗法,最后肯定是能解决蛇毒的问题,保住戴维的生命没有任何的疑问,但在场的所有医生,都不敢保证能保住戴维的这条腿。

  

戴维的双眼充满了恨意,盯着自己的女朋友,他在美国是个社会名流,媒体追逐的焦点,他绝不容许自己后半辈子就踩着一条假肢,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声,成为所有媒体嘲笑和讽刺的对象。

  

女二鬼子也意识到自己惹祸了,拒绝曾毅治疗的是她,事后颠倒黑白,把事情告到大使馆的也是她,真要是因此废了戴维的腿,她很清楚自己的前途是什么,她急忙道:“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个曾局长给了我好几颗药丸,被我扔在了山上,要不……”

  

老专家直摇头:“现在过了清明,山上开始有了雾气露水,让露水一打,药效就没了,找回来也是无济于事,我看还是把曾大夫找回来吧。”

  

康德来早上一到县委,办公室主任就来通知:“康书记,刚才接到市外事侨务局的电话,说是省外事办的雷副主任,今天上午会过来。”

  

“我知道了。”

  

康德来眉头就皱在一起,省外事办派人过来,肯定还是为了镜山的事。平时处理这种事,省外事办派个欧美处的处长已经是高规格了,今天竟然是外事办的分管领导亲自下来,看来省里对这件事非常重视啊。

  

“外事无小事”,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也不能毫无底线原则,罔顾事实来一味地讨好外宾吧。

  

康德来想想就觉得生气,他下了楼,去敲开将中岳的办公室。

  

将中岳看是康德来,急忙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康书记,快请坐有事你打个电话,我到楼上就是了。”

  

康德来摆了摆手,这个平时最讲究架子身份的书记,此时心思也不在这些上面了,直接开门见山道:“省外事的雷主任今天上午要过来,这事你知道了吧?”

  

“刚刚知道,我也正想过去跟康书记商议一下呢!”将中岳抽出一支烟,送到康德来面前,道:“外事办的人怕是来者不善啊,肯定还是为了镜山的事。”

  

康德来点着烟,吸了一口,道:“中岳同志对此怎么看?”

  

将中岳想了一会,沉声道:“我认为事实清楚明白,经得起任何调查,不容外宾单方面进行混淆。这个脏水,绝不能泼在咱们南云县的头上。”

  

康德来就微微颔首,他也是这么想的,昨天把曾毅叫过来,康德来虽然说话严厉了一些,但内心却是非常维护曾毅的。康德来就是这么个怪脾气,喜欢摆摆领导的臭架子,但又别于其他的小人嘴脸的领导。

  

自己是怎么坐上这个县委书记的,康德来心里最是清楚,如果没有上面、特别是省里的明确意思,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怎么也轮不到在常委中排名很靠后的自己来坐。康德来在省里并无任何过硬的关系,在他认识的人中间,也只有曾毅在省里能耐最大了。

  

康德来明白了将中岳的意思,也就不再多呆,把烟一下掐灭,道:“你做一做准备,到时咱们一起去迎接雷主任,毕竟这也是省里的领导。”

  

“我听康书记的安排。”

  

将中岳是吃过一次亏的人,哪可能再吃第二次亏,上次他没有维护曾毅,失去曾毅这么一位得力干将还是小事,这件事直接导致了原本已经要投靠结盟的力量,直接转投了康德来,倒让康德来这个新任的县委书记,很快获得了南云县的绝对控制权。

  

这教训实在是惨痛,将中岳这辈子都忘不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省外事办的雷副主任到了南云。南江省是个内陆省,外事活动并不频繁,省外事办跟省侨办、省港澳办都是同一个部门,雷粤深是办事办的副主任,分管领事处、欧美处事务,这次被蛇咬伤的戴维是美国人,归他管。

  

“雷主任千里迢迢亲自过来帮我们解决问题,受累了,我代表南云县委县政府,感谢雷主任的关爱。”康德来还是表现得非常热情。

  

雷粤深却摆出一副雷公脸,道:“外事无小事,此次发生在南云的事件,更是涉及到省里请来的重要外宾,省委领导信任我,将善后处理的任务交给了我,我自然得亲力亲为,把事情处理好。还请南云县的同志能积极协助,争取将这件事早日妥善解决,给省委领导,以及外宾一个满意的答复。”雷粤深一开口,省委领导的大帽子就扣了下来,这是要给南云县一个下马威。

  

康德来打了个哈哈,对这个问题避而不显,道:“雷主任远道而来,现在也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县里安排了一顿便饭,要不咱们先用饭吧?用完午餐之后,我们会将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向雷主任汇报。”

  

雷粤深对康德来这个态度很不满意,他也看出南云县有些推诿包庇的意思,否则昨天下达通知后,南云县就该立刻处理,然后将处理结果汇报给省外事办,不然自己也不用千里迢迢跑来亲自施加压力了。

  

谁知自己亲自过来,这南云县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雷粤深心里很不爽,“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看还是先谈工作吧,省委主要领导非常   

雷粤深又在省委领导的称号上,加了“主要”两个字,提醒康德来要认清形势,不要自误前程。

  

康德来就淡淡一笑,“雷主任真是雷厉风行,那咱们就先谈工作。”

  

当下南云县的车子在前带路,领着雷粤深一行人就到了县政府的会议室。

  

按照座次做好之后,康德来再次表达了一下欢迎的意思,就道:“中岳同志,你把事件的调查结果,向雷主任汇报一下。”

  

“在听取调查结果之前,我再讲一句,”雷粤深看着将中岳,“外事无小事这次的事件极其特殊,不是一起普通的外事纠纷,所以希望大家都能秉着负责任的态度,来调查和处理此次纠纷,拿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省里的宏观大局。”

  

将中岳拿起茶杯,先润了润嗓子,心道你嘴里这个“负责任”的态度,怕就是息事宁人的态度吧,难怪能当到外事办的副主任,这话说得既有水平,又把自己的意思隐晦地提了出来,还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放下茶杯,将中岳道:“接到省外事办的通知后,我们南云县高度重视,秉着外事无小事、以及‘负责任’的态度,县里总计派出三支调查组,亲赴镜山、龙山市,走访了22位与事件有直接关系的有关人员,以及三位权威的蛇咬伤专家,最后得出的调查结论是:外宾被蛇咬伤纯属意外事件,在之后救援过程中,也不存在任何救援不力、甚至是故意拖延救援的情况……”

“将县长”雷粤深一听味道不对,就打断了将中岳的话,道:“按照将县长的说法,是外宾故意扭曲了事实?”

  

将中岳不慌不忙,道:“雷主任,这不是我个人的说法,我只是在如实地汇报我们调查到的实情。”

  

雷粤深的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他没想到将中岳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心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这个县长不打算当了吧?雷粤深扭头看着康德来,道:“康书记,这个结论,只是你们的初步调查结果呢,还是已经经过了集体论证?”

  

雷粤深这是给南云县一个反口的台阶下。

  

康德来微微笑着,道:“雷主任,我们派出的三支调查小组,得出的都是同样的结论。”

  

雷粤深心中大骇,这南云县的领导都集体发疯了吗,为了一个小小的招商局局长,竟然敢跟省里对着干,他很不悦地道:“那就是说,南云县在此次事件中,并没有丝毫的责任啰?”

  

康德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对今年的旅游形势估计不足,没有做好游客的接待和劝导工作,为此,我们南云县已经做了深刻的反省,也拿出了具体的措施,在这一点上,我们南云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好啊,真是太好了!

  

雷粤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康德来的意思,分明是要替那个曾毅把责任扛下来,平时遇到这种外事纠纷,那些当领导的唯恐会牵扯到自己,如果南云县只是拼命地摘清自己的责任,雷粤深倒是还能理解,但康德来现在主动把责任揽过来,这就让雷粤深有些无法理解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但康德来这么一讲,倒让雷粤深有些难办了,外事办虽然专门负责处理外事纠纷,但却没有直接处理的权力,要处分一个小局长,尚且要经过县里,更不提县委书记这一级别的人物。

  

看来这南云县是想把事闹大,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雷粤深才不怕呢,他敢亲自下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了,要知道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到了外交部去了,而且是美国领事馆亲自跟省外事办交涉的。

  

以前外事办干的都是擦屁股的活,发生了外事纠纷,外事办要趁着外宾外商还没有闹到领事馆之前,赶紧施加压力,拿出措施来平息外宾外伤的怒火,争取不要把事情闹大,不要捅到领导的耳朵里去。

  

可这次不一样,事情已然闹大了,雷粤深处理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的难度。这件事他必须抢先拿出个得力措施来,否则将来上面追究下来,那么诸如什么“破坏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阻碍外交进展”的责任,都要他这个外事办的副主任来扛了。

  

正因为如此,雷粤深才迫不及待赶到南云县,亲自处理这件事。

  

“那南云县对此事是什么处理意见?”雷粤深索性不问调查结果了,他直接问处理意见,看你们南云县怎么办。

  

康德来也是块老姜了,阴辣得很,道:“雷主任,你是涉外事务的处理专家了,我们南云县还是头一次遇到外事纠纷呢,在这方面没经验,这事你看如何处理才妥当?”

  

雷粤深就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马匹的,我说处理那个局长,你们就跟我讲事实,我让你们自己来处理吧,你们又说我是外事专家,狗日的,跟我耍浑是不是?

  

“既然南云县调查到的事实,跟外宾所讲的情况,存在着很大的出入,冒然处理肯定是不妥当的,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大家看是不是有必要要将这个情况向省领导汇报一下,请求重新调查呢?”

  

雷粤深这句话有点威胁的意思了,一般来说,只要拿出向上级领导汇报这一招,下面的这些人就算底气再足,那也得服软,跟上面硬扛着干,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雷主任的这个处理方案,果然是既公平又稳妥。”康德来笑着。

  

将中岳也是附和道:“以前在省里机关上班的时候,就听说雷主任是出了名的青天,尊重事实,公平公正,今天一见,果然如此啊!”

  

雷粤深气得差点吐血,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南云县的人拿得死死的,他亲自下来处理,如果就把这样的调查结果汇报上去,怕是上级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他雷粤深了,上级让他下来是来灭火的,而不是把麻烦踢给上级的。

  

所以雷粤深也就是嘴上吓唬吓唬南云县的人,谁知人家根本不吃这一套啊。

  

“革命工作虽然重要,但饭还是要吃的嘛.”雷粤深呵呵笑了两声,肚子里其实早被气饱了,“让这么多人都陪着我饿肚子,岂不是让大家心里骂我吗!”

  

康德来当下就结束了会议,一群人簇拥着雷粤深去了县委小招。

  

吃过午饭,市委书记陈国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康德来,外事办的雷主任向市里反应,说在镜山的事情上,南云县的调查结果和外宾的说法出入很大。”

  

“陈书记,这件事我们县里已经仔细调查过了,事实清楚明白,并不是我们有意要包庇自己的干部……”

  

“谁的说法我也不信,我只相信事实。”陈国庆打断了康德来的话,“市里已经派出了调查组,会对此次事件进行重新调查。”

  

康德来就知道陈国庆的意思了,这是要挥泪斩马谡,想快速平息此次事件啊,“陈书记,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会伤害到了南云县人民的感情……”

  

“市里现在只是要调查事实的真相,也不是只有你康德来,才懂得保护自己的干部。”陈国庆喝了一声,就挂了电话,这个康德来,竟然还敢威胁老子,你这么多年的领导,难道都是白干的吗,你就不会曲中处理一下,非要把龙山市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

  

雷粤深此时走了过来,道:“康书记,原本我们商量的是把南云县的调查结果向省领导汇报,但省外事办毕竟是省政府的直属机关嘛,职责所在,有义务帮省里及时把这件事处理掉。以免向省里添麻烦,我跟市里的陈书记商议了一下,就由省外事办跟龙山市共同成立一个调查小组,对外宾的说法、以及南云县的调查结果进行一下核实。”

  

说着话,雷粤深打了个哈哈,道:“康书记也千万别有什么想法,我这么做,不是不相信咱们南云县的同志,只是为了尊重事实嘛。”

  

康德来黑着脸,道:“雷主任这话不用说,我们也能理解,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雷主任这也是实事求是嘛。”

  

“南云县的同志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雷粤深呵呵一笑,心道康德来就是再牛气,你南云县就是再铁板一块,那也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不怕抗责任,但总有怕有抗责任的人。

  

雷粤深会同市里的调查组,就赶往镜山去调查,不过调查的过程很不顺利,所有被调查的人,都死死咬定了这件事跟曾毅无关。

  

镜山景区的负责人彭小山更是拿出一份记录,道:“昨天事件的整个过程,我们都有详细的记录,从接到外宾被蛇咬伤的报告,医院接受治疗,中间只用了四十五分钟,就是调直升机来救援,也绝对是只慢不快,你们知道曾局长从山下赶到山上去救援,用了多久吗,二十分钟,谁要是觉得这是救援不力,就让他自己爬山去试试,他要是一个小时能爬到山上,我彭小山给他磕头!”

  

“话可不要说得这么绝对。”雷粤深提醒着彭小山。

  

彭小山腾一下就站了起来,“雷主任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去爬一趟。”

  

雷粤深的脸色顿时黑得能滴出水来,本以为是一件十拿九稳的差事呢,谁知道如此难办,这曾毅到底是什么物件变的,让南云县上上下下如何维护他,就连一个小小景区的负责人,都敢对自己甩脸子了。

  

康德来此时也正气闷地坐在办公室里,连文件都看不进去,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秘书敲门进来,看康德来脸色不好,就轻声道:“老板,外面来了个外宾,说是昨天事件中戴维先生的私人代表。”

  

康德来现在一听外宾两个字就烦,道:“安排他在会客室里等着,我忙完了,会接待他的。”

  

秘书想了想,还是道:“他很着急,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老板您商量。”

  

康德来狠狠一拍桌子,“他的事情重要,难道南云县的党政大事就不重要了吗?”还没完没了了是吧,雷粤深前脚到,洋鬼子的代表后脚就跟着来,这堂堂的南云县政府,到底还是不是由县委县政府说了算。

  

秘书看康德来心情很差,也不敢多说,赶紧合上门,出去安顿那老外去了。

  

过了一个小时,秘书又敲门进来,道:“老板,外事办的雷主任从镜山回来了,现在已经在会议室了。”

  

康德来想躲也躲不开,谁让他是南云县的一把手呢,他站起来,沉着脸道:“外宾不是还有个代表过来了吗,让他也一起到会议室去。”

  

秘书就应了一声,看着康德来去了会议室,然后去通知那个洋鬼子代表。

  

进了会议室,雷粤深就坐在那里,旁边是市里派来的调查组。

  

康德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道:“雷主任,调查还顺利吧,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雷粤深就道:“经过仔细的调查,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的,比如这个曾毅,在工作期间,竟然带着女伴去镜山景区游玩,说明这个干部平时的作风非常有问题嘛……”

  

康德来心道这跟救援不力又有什么关系,雷粤深不会是找不到把柄,打算抓一些曾毅其他方面的问题,来逼迫县里对曾毅作出处理吧?

  

“再比如,这个曾毅他……”雷粤深张开狮子大口,正要说自己调查出来的问题呢,此时会议室门一开,又进来一个人。

  

雷粤深一看,立刻站起来,从会议桌这边绕过去,伸出手道:“肖登先生,你来得正好,关于你方投诉的问题,经过我亲自调查,已经得出了结论,正要研究处理方案呢!你来了,正好听一听。

  

肖登一脑门的汗,他让康德来晾了一个多小时,已经完全慌了神,来之前定好的逐步退让的计策,还有想好的说辞,已经顾不上用了,他直接问道:“请问,哪位是南云县的领导,招商局的曾局长有没有来?”

  

雷粤深就一指康德来,道:“我给肖登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南云县的书记康德来同志。雷粤深心中得意,康德来,今天你们合起伙让我吃瘪,现在美方代表亲自过来,我看你怎么交代。

  

肖登一听,就一步跨到康德来面前,一个鞠躬,然后握椎德来的手,道:“康书记,我代表戴维先生向南云县参与了救援的所有人、以及南云县政府表示感谢。同时,戴维先生还让我送来了谢礼。”

  

雷粤深的嘴巴就惊讶地不由自主张大了,什么?感谢?不会吧,我是不是听错了?

  

饶是康德来见多识广,此时也有些愣神,竟然没说出一句场面话来。

  

肖登从自己兜里拿出一张支票,道:“这是十万美金的支票,小小谢意,请务必转交给昨天参与救援的每一个人,我会亲自向他们转达戴维先生的感激之意。另外,戴维先生感念南云人民的友好情谊,作出一项决定,要在南云县投资建立一座现代化的制药厂,投资额为两个亿,投资所涉及款项,今天就能兑现。

  

“嘶~~~”

  

会议室集体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戴维不会是让南云县的蛇给咬傻了吧,南云县连正儿八经的一条高速路都没有,在这里建厂,运输成本得多大啊。

  

康德来此时倒是回过神来,伸出手,满面笑容道:“感谢戴维先生对南云县经济建设的大力支持,请代我转达慰问之意。从此次事件中,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们中美两国人民的友谊,是经得起考验的。

  

按说这种场面话之后,就该是宾主皆欢的热烈掌声了,可事情太突然了,会议室的人全让被这意外的转折给弄懵了,完全记不起鼓掌的事。

  

康德来就有点尴尬,伸出手道:“肖登先生,快请坐,礼怠慢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啊!

  

说完,康德来道:“雷主任,既然省外事办已经有了调查结论,刚好肖登先生也到了,咱们是不是就把这件事妥善处理一下?”

  

“啊……是啊……”雷粤深打了哈哈,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大笑话,气势汹汹而来,却吃了瘪,好容易经过龙山市的插手,把曾毅的问题“调查”清楚了,谁知这洋鬼子又变卦了,害老子丢了老大一个人,也幸亏自己还没把调查结论说出来了呢,不然这笑话就不是笑话了,是事故了。

  

“经过调查,我们基本认同南云县的结论,虽然曾毅同志有一些小节上的问题,但……”

  

肖登没等雷粤深把话说完,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道:“我想问一下,现在怎么才能联系到曾局长,戴维先生要亲自向曾局长道歉。”

  

肖登一来就把最大的底牌抛了出来,二个亿的投资啊,实在是戴维的病情耽搁不起了,昨天进行了血液透析,也采用了中医的针灸排毒,但情况只能说是缓解,那条腿要是再不治,就只能截掉了,不然就会有影响到生命安全了。

  

康德来便道:“这亲自道歉,我看就不必了吧。

  

肖登以为南云县这是在讨价还价呢,一咬牙,道:“只要能尽快联系到曾局长,投资额还可以追加。

  

“啊”会议室又是一声惊诧,不会吧,还有哭着喊着要道歉的。

  

敲竹杠

  

康德来是个老练到家的政客,一看肖登的表现,就知道洋鬼子多半是碰到麻烦了,当下他环视会场,问道:“谁能联系到曾毅啊?”

  

会场的人莫名其妙,他们都是市里派来的调查组成员,怎么可能联系到曾毅呢,整个会场,也就康德来和将中岳两个是南云县的。

  

“肖登代表,你看看,大家都联系不到曾毅啊!”

  

康德来拿起茶杯,神态悠闲地呡了一口,心中那叫一个畅快,这送上门的竹杠,不敲白不敲。

  

肖登胸前的西服衬衫,此时湿了老大一片,显然他内心已经焦急难耐了,他立刻站起来,道:“我要亲自去招商局,面见曾局长。”

  

“要不我们先给招商局打个电话,免得肖登先生白跑一趟,如果曾毅同志在局里上班的话,就让他过来一趟!”将中岳说到。

  

“不!”肖登急忙摆手,“我亲自过去!”

  

将中岳拿起电话,正要拨号,又想起一件事来,扭头对雷粤深道:“雷主任,我觉得有必要替曾毅同志解释一下。招商局的工作,就是要走出去、引进来。工作的性质,决定了曾毅同志平时很少能坐在办公室里,基本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到处去和投资商洽谈沟通。雷主任可千万不要误会,认为这是曾毅同志存在工作作风问题。”

  

“不会,不会的!”雷粤深心里恨不得拂袖而去,这将中岳是故意拿刀子捅自己的心窝子呢,他笑着:“理解,这都是可以理解的嘛!”

  

“感谢雷主任能理解咱们基层工作人员的辛苦!”将中岳说了一句,看肖登实在是急得坐都坐不住了,这才把号码拨出去,道:“我是将中岳,曾毅在不在局里?”

  

过了一会,将中岳放下电话,道:“肖登先生,实在是遗憾,招商局的工作人员说,曾毅昨天外出办事,至今没有回来。”

  

“还有其它的联系方式吗?”

  

肖登急切问到,他混了这么久,好容易才熬到现在的职位,做得再好,但如果戴维的腿保不住的话,他的前途就全毁了,肯定会被打发回美国乡下的老家,后半辈子就靠领救济金过活了。

  

最重要的是,肖登在负责公司中国业务期间,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比如贿赂、恶意竞争、窃取其它公司药品研究资料等等,凭借着关系,肖登将这一切都摆平了。然而在昨天下午,肖登在政府内的一个最大关系户,突然被检方调查,肖登打探到的消息,是跟南云的事情有关。

  

所以,肖登现在不光是在救戴维,也是在救自己,他太熟悉中国的办事规则了,不收拾你,那是不稀罕收拾你,真要收拾你,你绝对是完蛋了,搞不好都回不到美国去了。

  

“我们会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联系到曾毅同志的!”康德来发了话,然后笑呵呵道:“肖登代表远道而来,实在是辛苦了,要不先休息一下,等取得和曾毅同志的联系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肖登哪有心思休息,眼下十万火急,片刻都等不得啊,他道:“请南云政府务必要帮一帮我,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联系到曾局长。”

  

会场的人个个莫名奇妙,这肖登找曾毅到底有什么事情啊,怎么比丢了亲爹还着急啊。

  

“那是一定的!”康德来看了一眼将中岳,“中岳同志,你看这个事情——”

  

将中岳立刻表态道:“联系曾毅的事,就由我来负责吧。”

  

康德来微微颔首,将中岳最近低调了很多啊,这送上门的现成政绩,他竟然都主动放弃了,康德来就道:“那就辛苦中岳同志了!”

  

雷粤深此时说道:“今天这件事能够圆满解决,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看我也就不耽搁了,省委领导还在等着我的汇报呢!”

  

“雷主任,你千里迢迢来到南云,总得给我们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吧!”康德来笑着,“晚上我都安排好了,明天再走也不迟嘛!”

  

雷粤深摆手道:“公务要紧,省委领导非常   

“雷主任身担重责,那我们就不强留了。在省委领导的面前,还请雷主任多多关照我们南云县啊!”康德来也就不再挽留,站起身来笑道。

  

“一定,一定!”雷粤深现在唯一还能保住颜面的,就是他始终挂在嘴上的省委领导了。

  

雷粤深也是个老政客了,经过短暂的羞愤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那曾毅能让美方代表如此着急地找上门来,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显然是个有能耐的人,自己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混了?今天这件事虽然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但总算是圆满地解决了,回到省里,自己在领导面前也有个说法:在自己的努力调停之下,美方代表幡然悔悟,做出了正确的、有利于中美两国友谊的抉择。

  

想通此节,雷粤深心里也就不再那么尴尬了,他道:“康书记要做好肖登代表的接待工作,如果有什么需要外事办协助的,就尽管提出来嘛。”

  

“等肖登代表的投资落实之后,要麻烦雷主任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康德来笑得很热情,事情已经解决了,他自然没必要再跟雷粤深对着干了。

  

雷粤深颔首道:“考虑到南云县的外事活动的需要,我看有必要在南云县设立一个外事办了。”

  

政治就是这样,半个小时前双方还是剑拔弩张呢,此刻又能很心平气和地商量共同设立外事办的事情了。

  

客客气气地把雷粤深和市里的调查组送走之后,康德来就请肖登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坐。

  

办公桌上,康德来和英国王子的那张合照非常醒目,肖登看了一眼,道:“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英国王室的查拉斯王子吧?”

  

康德来就笑得很开心,道:“这是去年在英国进行商业贸易活动时的留影!”

  

肖登心道难怪自己到了南云之后,一点主动权都拿不到,原来这个康德来是个外事高手啊,他最不愿意碰到的,就是有外事经验的中国官员,这些人见过世面,不同于那些畏洋人如虎的官员,很难对付!肖登道:“康书记,不知道曾局长什么时候能够联系到?”

  

“将县长亲自去联系,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康德来想了想,觉得肖登来找曾毅,多半是因为戴维的毒伤,听说是很严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觉得用不到曾毅,就去告黑状,现在搞不定了,又反过来求曾毅,花两个亿治一条伤腿,这腿就是金子做的,也没这么贵吧。

  

将中岳给曾毅打去电话,不管是工作用的号码,还是私人号码,都是无法接通。将中岳只好把电话打给了汤卫国,看看汤卫国是否知道曾毅的下落。

  

“在呢!”汤卫国抬眼看了看,曾毅正在距离他不到两百米远的地方钓鱼呢,“正忙着跟一位投资商交谈呢!”

  

“麻烦汤中校转告他一声,那个戴维派来一位代表,说是愿意在南云县投资两个亿建一座药厂,想尽快见到他!”将中岳说到。

  

汤卫国就想骂娘,这洋鬼子怎么如此撑不住啊,这才两天不到,你就妥协了,竟然还拿出两个亿来求饶,这不是坏老子的好事嘛!汤卫国现在步步紧追曾毅,苦口婆心地要劝曾毅到部队上来,这边还没搞定呢,洋鬼子先缴械投降了,“我知道了,我会转告他的!”

  

汤卫国就挂了电话,然后往前走了一截,来到龙美心旁边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捣鬼了?”

  

这三人正无聊地比赛钓鱼呢,每个人隔开五六十米,看谁调得最多。

  

龙美心占据了个好位置,她在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下撑了个凉椅,悠闲地躺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钓鱼,听到汤卫国的话,就道:“美国鬼子扔白旗了?”

  

汤卫国恨恨道:“是不是你做什么了?”

  

龙美心就坐了起来,拿起饮料,道:“行了,不是我说你,就你那司马昭之心,连悠然居的左吝啬鬼都看得出来。曾毅那小子沾上毛就是个猴,怎么会上你的当,你还是省省吧!”

  

汤卫国很是生气,道:“到部队上干有什么不好,这小子为什么就不答应呢?”

  

“如果是战争年代,不等你说,那小子早就自己冲到前线去了,可现在是和平年代,你让他一个大夫到部队上干什么去,除了给领导看看病,还能做什么?”龙美心吸了一口饮料,望着空空如也的鱼篓,叹了口气,道:“对了,美国鬼子什么条件啊?”

  

“在南云县投资两个亿建药厂!”汤卫国抓起个石子,狠狠扔到水里,道:“好大的一份政绩,我看曾毅是没法拒绝了!”

  

龙美心就翻了个白眼,道:“不要乱扔石头,我的鱼都让你吓跑了!”完了,又道:“你放心吧,就这个条件,我都不能答应,曾毅那小子更是不会答应的。”

  

汤卫国就道:“不会吧,两个亿啊,可不是小数啊!”反正汤卫国自己就拿不出两个亿来拉拢曾毅,军区也拿不出来。

  

“美国鬼子这招,对付别人还行,对付曾毅这猴精一样的人,怕是不行啊!”龙美心很惬意地往凉椅上一趟,“不信你把这消息告诉曾毅,看他是什么反应。”

  

汤卫国还就不信了,扯着嗓子喊道:“小毅,将中岳来电话,说那个戴维愿意在南云县投资两个亿,建一座药厂!”

  

“知道了!”曾毅在远处喊了一声,坐着丝毫没动,甚至连头都没扭过来看一眼,眼睛一直盯着水面的浮漂。

  

汤卫国就纳闷了,两个亿啊,这小子竟然纹丝不动,没道理的事啊!他问龙美心:“怎么回事?我觉得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啊!”

  

龙美心笑着道:“美国鬼子又不是傻子,他们在南云县投资两个亿,最后肯定能赚走十个亿,如果给自己赚钱都能算是道歉的话,那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他得花钱买自己的那条腿,而不是利用那条腿去增值!”

  

汤卫国这才有点回过味来,“是这样啊!”

  

龙美心咯咯笑着:“幸亏你们家是南姐做生意,要是让你来做,迟早赔光!”

  

其实这也不能怪汤卫国,体制中的人已经养成了一种惯性思维,遇到这种事情,他们首先会考虑这是多大的政绩,能够为自己的仕途增加多少砝码,对于戴维送出的这份大政绩,几乎没人会拒绝的。

  

而龙美心是跟着曾毅钻过穷山恶水的人,很清楚曾毅是个什么人,他要是真的在乎政绩,当年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在老熊乡蹲着了,凭他的关系,拉来几笔投资绝对是很轻松的事情。怪只怪美国鬼子挑错了对象,他们很熟悉中国官场的这种惯例,却不了解曾毅这个人,这回不出血肯定是不行了。

  

汤卫国此时若有所思,龙美心的话让他发现,自己用来对付曾毅的招数从本质上就是错的,你必须要让这小子觉得加入部队这件事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他才会去做,其他什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都是白白浪费口水。这小子明知道美国鬼子的那条腿旦不保夕,还能安然坐在这里钓鱼,根本就不是那种容易被说服的角色。

  

“跟曾毅称兄道弟这么久,最后发现我还不如你了解他呢!”汤卫国扔下这么一句,往自己的鱼竿走了回去。

  

龙美心俏脸一红,汤卫国这句话的意思让她有些心跳加速,不过再看汤卫国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别的意思,龙美心才松了口气,躺下来继续看书。

  

将中岳等了半天,不见曾毅的电话打回来,就知道曾毅是故意躲着不见戴维的代表,他就起身去见康德来,道:“各种办法都试了,但联系不到曾毅!”

  

肖登一听,顿时感觉不妙,他这边都跟康德来基本把投资的细节敲定了,但如果联系不到曾毅,这事就还存在变数啊。县长找不到局长,这在中国的官场,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康书记,如果联系不到曾局长,这笔投资怕是很难落实啊!”肖登强提起一分底气说到。

  

康德来心道你还威胁我呢,老子早就看穿了你外强中干的本质了,当下道:“既然如此,那就等联系到曾毅再说吧!肖登代表今天就在南云县住下,等联系到曾毅,我们会通知你的!”

  

肖登直接傻眼了,他不得不承认,从自己把底牌抛出来的那一刻,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里了,这些中国官员太精明了,“康书记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尽快联系到曾局长,然后把投资的事情落实下来,毕竟曾局长负责招商的具体工作嘛!”

  

“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康德来淡淡说到,现在着急的是洋鬼子,他一点也不介意再把这洋鬼子抻一抻,说不定投资额还能追加呢。

  

肖登急得要死,可南云县说找不到曾毅,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把这边的情况向戴维汇报,然后请示下面的措施。

  

康德来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曾毅的电话打了过来,康德来笑道:“我想着你也该给我打电话了,说说吧!”

  

“我不赞同接受肖登的投资!”曾毅说着,“这笔投资不符合南云县招商引资的政策,药厂属于是污染大户,对于环境的破坏性比较大,南云县又位于水源的上游,不适合建立药厂。”

  

康德来一皱眉,道:“肖登所属的制药企业,是全球非常大的医药企业,在处理污水废气方面,有着先进的经验,如果能够做好这方面的处理工作,我想还是可行的。我们可以先让环保部门做一个可行性报告嘛。”

  

曾毅也不跟康德来辩论,道:“康书记,我查过资料,戴维家族掌握最大的资源,不是制药,而是医学研究和医学人才资源。据我所知,咱们龙山市并没有一家专业的医学院校,就是整个南江省,也只有一所独立的医学院,另外,就是荣成大学有一所医学分院,在全国的排名还很靠后。”

  

康德来就明白曾毅的意思了,这小子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建立一所医学院,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再说了,肖登也未必能答应啊,“呵呵,小曾啊,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大了?”

  

“事在人为!”曾毅又说出了自己的口头禅。

  

从心里讲,康德来还是对医学院的提议很感兴趣,如果能在南云县建立一所专业的医学院,那必将极大提高南云县的名气和地位,这个政绩,可比一座药厂要大多了,但康德来也有顾虑,建立医学院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这不是县里能自主决策的事情,就算上面能批准,教学人才又到哪里去引进呢,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小县城,请不来大菩萨的。如果最后把医学院办成了一个三流不入的学校,那还不如不办呢,专业医学院每年的教学投入,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想了想,康德来道:“这件事的可行性太低了!”康德来身处的位置不同,不可能像曾毅那样去冒险的,到时候收不了场就麻烦了。

  

曾毅就笑道:“康书记,如果您不支持的话,那这事要是真的争取下来了,可就要落到别人的头上了。”

  

康德来心中微恼,这个曾毅,竟然对自己使用威胁的招数,看来他是铁了心要敲美国人一个大竹杠了,不过想到曾毅的能耐,康德来又有点动心,风险和机遇永远都是并存的。

  

“我考虑一下吧!”康德来说道。

  

“康书记等得及,美国人等不及啊!”曾毅笑着。

  

康德来明白曾毅的意思,现在是我为刀俎,美国人为鱼肉,此时不宰,更待何时,“我知道了!”康德来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心道曾毅这小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什么竹杠他都敢敲,就不怕万一敲不成,反而把自己给赔进去?

  

第二天早上,肖登早早来到了康德来的办公室,“康书记,联系到曾局长没有?”

  

“坐!坐下说!”康德来一脸笑意,道:“昨天半夜,终于是联系到曾毅了,怕打搅肖登先生的休息,就没告诉你。”

  

肖登一听松了口气,“曾局长什么时候能够返回南云?”

  

“他正在负责洽谈一个投资额为五亿的招商项目,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康德来道。

  

肖登心道康德来真会狮子大开口,这意思不很明显嘛,你这个项目才两亿,总不能让曾毅放下那边的五亿项目,回来谈你的两亿吧,“康书记,我们对于投资南云,是非常有诚意,昨天跟戴维先生交流之后,我们决定将投资额提高至三亿!”

  

康德来真是有点肉痛,现成的三亿大项目,放弃了真是有点可惜啊,他道:“我相信贵方的诚意,我也已经把贵方有投资意愿的事情,交代给了曾毅。不过曾毅向我反馈了一个问题,贵方的投资因为存在污染环境的可能,与我们南云县的招商引资政策不符。”

  

肖登就知道康德来的意思了,他心里惊诧异常,换了别的地方,只要自己喊一声有投资的意愿,那些地方的领导为此都能打破头,恨不得直接送地送人,只求把项目落实过去,哪管什么污染不污染的。怎么到了南云,这事情就颠倒了呢,一个小小局长的意见,竟然可以左右县长跟县委书记。

  

“我能切实感受到贵方的诚意,如果把这份诚意拒之门外的话,可能有点不大合适,会伤害到我们双方之间的感情——”康德来笑着,拿起自己的茶杯。

  

“是,我们非常有诚意,对于贵县所关心的污染问题,我们一定会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来考虑。”肖登赶紧说着,看康德来的意思,这事还有的商量。我就知道,没有一位中国官员,能够抵受住这份政绩的诱惑,尤其是南云这种经济落后的地方。

  

康德来笑了笑,道:“我知道贵方在全世界各地,捐建了不少的医疗研究机构、以及医学院校,如果贵方能够将这笔投资的用途折中一下的话,我们感激不尽呐!”

  

肖登就忍不住想骂娘,这是敲竹杠啊,以前他也不是没干过给人送钱的事,但那钱送出去,自己肯定能得到几倍、真是上百上千倍的回报,而帮南云县建一所医学院校,自己有什么回报,除了拿出一笔钱给南云县外,自己一分钱都捞不回来,永远都别想捞回来。

  

康德来看肖登的脸色,就知道对方很恼火,他道:“当然,南云县只是个小地方,要建立一所院校的话,所耗资金会远远低于三个亿。”

  

就算低于三个亿,那也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无回啊,肖登强压住的心中的火气,道:“我的老板授权给我的权限,只是投资,而不是捐建。”

  

“投资不符合我们南云县的招商政策!”康德来说完,慢悠悠品起了茶,也懒得再理肖登。

  

肖登看康德来这副脸色,就知道投资肯定是没戏了,当下道:“我需要请示一下我的老板!”

“肖登先生请便!”康德来一伸手,示意肖登随意,然后打开一份今天的报纸,研究了起来。说实话,他心里对此也是没底,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可没办法啊,拗不过曾毅,人家美方是冲着曾毅来的,曾毅要是不答应,就是自己给人家作揖鞠躬,这笔投资人家也绝不会放在南云的。

  

此时的省人院,戴维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五步倒的毒液对内脏的破坏性极大,会导致心、肝、肾衰竭,就在几分钟前,戴维突然发生了中毒性休克,医院不得不再一次进行紧急血液透析,经过一番抢救措施,戴维终于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情况很不乐观。

  

重症监护室的门外,聚集了一大堆洋专家,都是从戴维家族紧急请过来为戴维会诊的。

  

邵海波直接拿出一份通知,道:“我们院方已经尽力了,但趋于目前情况不断恶化,我们有必要将最坏的情况告知患者一方,不过,我们还是会积极协调,配合后面的治疗。”

  

戴维的私人助理拿着这份通知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去看那些请来的洋专家,洋专家也是摇头不已,表示自己也是没有得力措施。

  

“患者的溃烂部位不断扩大,而且引发了感染,这才是最要命的,我们测试了多种抗生素,但测试结果都显示抗药,如果控制不住感染的话,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溃烂的面积也会继续扩大!”专家组的组长此时头都大了,就没见过如此棘手的病例,蛇毒还没排干净,感染又来凑热闹,你最怕什么,他就给你来什么,事情完全就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截肢吧!”

  

美方的专家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这个方案,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一劳永逸!

  

有戏

  

“不行,绝对不能截肢!”

  

戴维的私人助理强烈反对,把你们这些全球最有名的专家紧急调集过来,就是为了治好戴维先生的病,要是能截肢的话,早就截了,还用等你们来?难道你们截肢的水平更高吗?

  

“如果能早点截肢的话,就不会发生眼下这种情况了!”

  

美方的专家也是有点生气,太不尊重专家和科学了,要是听我的,早一点截掉的话,就不会有蛇毒,也不会有感染了,更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截掉之后,你们要是能给戴维先生再接一条完美的腿,那就动手吧!”

  

私人助理的语气就相当不客气了,戴维先生是人,又不是变形金刚,这腿岂是随随便便说切就能切的!你们这些专家,拿不出办法来,却尽说这些个没用的。

  

“如果不截肢,我们只能尽力治疗,但不能对戴维先生的生命做出任何的保证!”专家组的人也下达了最后通牒。

  

私人助理气得没话可说了,请你们这些专家来有个什么用,连一条腿都保不住!正在生气呢,他就接到了肖登的电话。

  

听了肖登的汇报,私人助理也无法做主,道:“等戴维先生清醒过来,我会请示的!”

  

透过玻璃,看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的戴维,私人助理一筹莫展,照这情况,也不知道戴维先生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已经拖了快三天,实在是耽搁不起了。想了半天,私人助理最后还是决定给戴维的父亲,也就是老戴维先生打个电话请示。

 

“专家们只拿出了截肢的意见吗?”

  

老戴维耐心听完私人助理的汇报,心里也是很不满意,这次他让儿子到中国负责两个项目:一个世卫跟中国卫生部在某传染病控制方面的合作;另外一个项目,就是假肢项目,戴维家族提供了一大批假肢,用来帮助中国一些没有能力安装假肢的人使用上假肢。

  

谁知道儿子这一去,还没有帮到别人,自己倒是先要用上假肢了,这岂不是对戴维家族的一个极大讽刺吗!

  

私人助理道:“小戴维先生也不同意截肢!”

  

“没有别的任何方案了吗?”老戴维问到,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只有截肢了,总不能让儿子丢命吧。

  

私人助理想了想,道:“有一个人,或许能治好小戴维先生的腿伤。”

  

老戴维就道:“是什么人?立刻把他请过来,不管花多大的代价!”

  

“跟小戴维先生同时被蛇咬伤的,还有一位向导,这位向导使用了中医的疗法,短短十几个小时就痊愈了,但因为某些误会的原因,这位中医拒绝给小戴维先生治疗。”

  

“他有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下来,我只要戴维安然无恙!”老戴维还是很有魄力的,立刻给了私人助理很大的权限。

  

“这位中医是中国的政府官员,他所当地的政府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我们捐建一所专业的医学院校。”私人助理说到。

  

老戴维倒是有些意外,这个条件倒是很少见啊,他想了片刻,问道:“肖登先生是什么意见?”

  

肖登一直负责戴维家族在中国的生意,很受老戴维的器重,所以老戴维首先要询问肖登的意见。

  

“肖登先生认为这个条件是可行的,目前我们每年投入中国市场的广告费、运营费,需要将近两个亿,如果捐建一所学校的话,所耗费用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但这将会起到永久性的广告效应,目前也没有别的企业在中国采用这种营销手段。”

  

私人助理把肖登的意见转达了一下,道:“肖登先生认为我们可以进行这方面的尝试,如果将这所学校打造为在中国非常有知名度的专业医学院校,那将对提高我们企业在中国的名气和社会认知度,都会有极大的帮助。而且中国政府非常喜欢宣传此类性质的事件,这个免费的宣传,其价值会远远高于两个亿了,同时也会增强我们与中国政府之间的友好关系。”

  

老戴维考虑了一下,道:“只要能治好戴维的腿伤,我会给肖登这方面的授权!”

  

私人助理还是提醒了一句,道:“戴维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我知道了!”老戴维就挂掉了电话。

  

肖登接到老戴维的授权后,又急匆匆找到了康德来,“康书记,戴维先生已经同意在南云县捐建一所专业医学院校。”

  

康德来大喜,没想到这个大竹杠还真的敲上了,他站起来,朝肖登伸出大手,很有力地握了两下,道:“戴维先生对南云人民的深情厚谊,真是让人感动啊!”

  

“如果康书记有细节上面的要求,就提出来,我希望能尽快将这件事确定下来!”

  

要不是自己的前途和命运被人攥在了手里,肖登是绝不会答应捐献医学院的,可现在肖登连谈判都懒得谈了,他自己已经帮南云县把理由想好,并说服了老戴维,这卖主求荣的事都做了,再搞讨价还价的那一套,还有什么必要呢,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吗!再说了,戴维的性命等着曾毅去挽救呢。

  

“肖登代表可真是个坦诚的人!”康德来笑了笑,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道:“这是我们的一些想法,肖登先生请过目。”

  

翻开文件一看,肖登的脸色就非常难看,南云县这根本是早有预谋啊,戴维家族的那点底细,全让人家南云县给摸透了。

  

这份文件里面,除了要求戴维家族提供一笔捐建资金外,还有其它方面的要求,比如南云医学院的学生,可以共享戴维医学研究基金会的奖学金;比如每年戴维家族必须提供五十个交流名额,帮助南云医学院的符合条件的人去美国知名的医疗研究机构和医学院进修;比如每年要在南云医学院举行两场学术研讨会,与会专家的数量和知名度都有具体要求,国外专家部分,由戴维医学研究基金会来负责邀请——康德来看肖登的脸色,心道曾毅这小子下刀子还真是稳准狠,刀刀戳在对方的心窝上,怕是对方很难答应吧。

  

肖登咬了咬牙,这些条件也不是不能答应,既然要做,他也愿意把南云医学院做得更好一些,如果做好了,这还算是一件双赢的事,如果做差了,最后声誉受损的肯定是戴维家族。想了片刻,肖登道:“这些条件,我方都可以答应!”

  

康德来手里的笔就掉在了办公桌上,不是吧,美国人竟然连讨价还价的工夫都不做,就全部答应了下来,康德来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痛快的谈判呢,而且是条件完全利于己方,根本就是在占对方的便宜,对方却毫不抵抗!

  

“肖登先生可以再考虑考虑!”康德来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准确说,他是不敢相信了,这天大的好事,真的就掉在自己的头上了吗!

  

“不用考虑,请贵方准备详细的合作协议,今天就可以签约!”肖登面无表情地看着康德来,“不过,我方有一个附加条款。”

  

康德来心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事绝没有那么便宜啊,他道:“肖登代表请讲!”

  

“我们要签一个前置协议,如果戴维先生被毒蛇咬伤的腿保住了,我们之间签署的捐助协议即刻生效;如果戴维先生的腿最后没有保住,那我们签的捐助协议将会无效!”肖登说到。

  

康德来就又从办公室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道:“肖登先生所说的,是不是这样的协议?”

  

肖登接过来一看,心中大骇,他感觉自己就是个木偶,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对方竟然连前置协议都已经准备好了,上面对于戴维的腿治成什么样子算是治好,治成什么样子算是没有治好,都罗列得一清二楚。

  

上面写了,治好的标准为西医各项功能检测结果正常,而且不瘸不拐,没有肌肉萎缩的症状出现。肖登看了看,觉得可以接受,如果是这个标准的话,完全就是正常人的腿啊。

  

“请贵方准备具体的协议吧!”肖登有些着急,因为私人助理已经告诉他戴维目前的情况了,“我希望马上能把这件事落实下来,然后展开对戴维先生的治疗!”

  

康德来就道:“好,我马上让人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详细的协议条款,曾毅已经拟好,并传真了过来,就连前置协议,曾毅也考虑到了。康德来所说的准备,是让人立刻去准备一个简单而隆重的签约仪式,这绝对是一次露大脸的机会,对于好面子的康德来讲,是必须要搞好的,绝不能草草了事。

  

康德来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在自己看来,是一件完全没有希望的事,竟然如此轻易就拿下来了,甚至连口水都没浪费一丁点,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提前让人把签约仪式准备好。

  

同时,康德来也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曾毅把脉的功夫,真是让人无法捉摸,不光能把准病,就是美国人心里的想法,他也是把得丝毫不差啊。

  

半个小时后,在南云县的人民礼堂内,康德来代表南云县,正式和肖登签署了捐建医学院的协议。

  

得到消息后,曾毅把一个盒子交到汤卫国手里,道:“卫国大哥,麻烦你跑一趟,到省人院把这个盒子交给我师兄。”

  

汤卫国道:“你不亲自去?”

  

“我现在不想见美国鬼子,我怕我看见他,就又反悔了!”曾毅说到。

  

汤卫国只好道:“行,我就跑一趟吧!”自从接到老丈人的秘密任务后,汤卫国感觉自己都不是曾毅的大哥了,改曾毅的奴仆了。

  

龙美心跟在汤卫国后面,道:“我去看看!”

  

“看戴维的倒霉样呢,还是看治疗效果?”曾毅问到。

  

“倒霉样还用看吗,就冲他们捐建医学院的那份豪爽,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个戴维现在有多倒霉了!”龙美心一脸的坏笑,道:“我当然是去看你的药有没有效果,那药膏可是我亲自熬的呢!”

  

“那你去早了,效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曾毅说着,“他的腿现在怕是都烂得快见骨头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去看了!”

  

龙美心一听,脸上的神色就不那么自然了,想想曾毅说的这个情况,她就觉得有些恐怖,胃里有一股要溢出的冲动,烂得见骨头,我的神——曾毅也朝自己的车走了过去,道:“我要去一趟卫生厅,办完事后,我送你回南云。”

  

龙美心想了想,就跟在曾毅的屁股后面,道:“我还是跟你去卫生厅吧,在悠然居呆了两天,腻了!”

  

卫生厅曾毅熟得不能再熟,开着车就往里面走,门卫看车子很眼生,就跑出来,伸出手要拦车,可等看清楚开车的是谁,那伸出的手立刻一个上抬,变成了敬礼。

  

龙美心下车的时候还纳闷呢,道:“卫生厅从哪请来的保安,左手敬礼,可真是新鲜啊!”

  

曾毅倒是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道:“估计是看到龙大小姐你来了,所以用最高规格接待吧!平时我来,可没这待遇啊!”

  

龙美心没好气地侧了侧头,什么话到了曾毅嘴里,就都要变味,这小子天生就跟自己是对头啊。

  

曾毅上了楼,老规矩,先到郭鹏辉那里露了个面,放下两盒将军茶,道:“冯厅长在吧?”

  

郭鹏辉心道曾毅真是有情义,每次来卫生厅,总是不忘先到自己这里来,他连忙道:“在呢,刚给大家开完会,你快上去吧,冯厅长一会要出门!”

  

曾毅也就不耽搁,领着龙美心就上了楼。

  

冯玉琴的秘书看到是曾毅来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站起来,道:“冯厅长在里面,我去通报一声!”

  

“这个秘书好像对你有意见啊!”龙美心就低声说道。

  

曾毅瞪了瞪眼,龙美心只好又道:“好吧,我闭嘴!”

  

冯玉琴看到曾毅和龙美心一起过来,露出长辈般慈爱的笑容,道:“怎么不到家里去啊,随便坐!”说着,就吩咐秘书,道:“去拿一些水果来!”

  

曾毅就笑道:“老闯祸,实在是没脸去见您跟方书记!”

  

冯玉琴知道曾毅说的是镜山的事,道:“任何事情都要讲事实,不能毫无原则地选择性听信一方的诉讼!”她这么说,就是在支持曾毅,说完,又看着龙美心,道:“美心,一会到家里去坐,尝尝阿姨煲的汤,平时曾毅可是怎么都喝不厌。”

  

“是啊,冯阿姨煲的汤,非常好喝!”曾毅说到。

  

“谢谢冯阿姨,我也正想去拜访方叔叔呢!”龙美心脸上笑得很甜,趁冯玉琴不注意,却朝曾毅恨恨剜了一眼,心道那汤就是不好喝,你小子也绝不敢说半个不字。

  

冯玉琴放下手里的公务,坐到两人的对面,左右看了一下,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龙家的丫头不会是无缘无故地跟着曾毅跑过来吧,看这两人的样子,倒像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前几天在长宁山,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美心,既然来南江了,就让曾毅陪你到处去走一走,南江好玩的地方,可是不少!”冯玉琴就笑着道。

  

龙美心侧头看了曾毅一眼,心道这小子不气我就不错了,道:“我可请不动他,曾大局长太忙了,日理万机!”

  

冯玉琴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有戏,当下道:“小曾,这我就要批评你了!”

  

曾毅就笑呵呵对龙美心道:“是我的错,这样吧,回头我请你到悠然居钓鱼去,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龙美心咬着牙,恨不得把手里的水果摔曾毅脸上,心道你小子等着,一会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你,她已经在悠然居钓了两天的鱼,想起来就要吐了。

  

冯玉琴不知道这事,还笑着道:“这就对了嘛!”她心里想着回头把这件事跟方南国商量一下,如果这两人真有意思的话,自己倒是可以考虑来做这个媒人,不过就怕龙家的人看不上曾毅,毕竟曾毅的身份跟龙家的丫头差得太多了。

  

“浩辉的病怎么样了?”冯玉琴又问。

  

曾毅道:“已经好了,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回部队报到了。”

  

“那就好!”冯玉琴现在想起这事,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翟老回南江的事情,南江省一点消息都没有,竟然能被曾毅给碰上,翟浩辉的病谁都治不好,曾毅却有办法,真是巧到让人无法相信,只能说曾毅这小子的运气太好了,当年他第一天来省人院报到,不也是恰好就遇到了自己生病吗。

  

曾毅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道:“冯阿姨,这次我是向您寻求支持来了!”

  

冯玉琴呵呵笑着,曾毅很要强,遇事还从来没求过自己呢,看来是这回美国人难为他的事,实在让他难以招架了,冯玉琴就道:“你说吧!”

  

这事就算曾毅不提,冯玉琴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美国人一下把事情闹太大了,直接捅到了外交部,还暂停了跟卫生部的合作,两个部委直接施压,以方南国的身份,实在不方便插手干预,如果将来事情无法妥善解决,方南国将会非常被动,所以只能先将观其变,再寻找合适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美国人戴维想在南云县捐建一座医学院校,这是具体的协议条款,协议已经签了,但这件事涉及到厅里对省内医疗资源的配置,所以县里委托我来向厅里汇报一下情况。”曾毅把协议递给冯玉琴,道:“这件事要成行,还需要多个部门的审批和协调,以南云县的能力,很难胜任这个工作,如果厅里不支持的话,怕是很难成行!”

  

冯玉琴就有点意外,美国人不是闹着要处理曾毅,追究南云县救援不力的责任吗,怎么又要在南云县捐建医学院呢!

  

按下心中的疑惑,冯玉琴拿起了那份协议,等看清楚里面的条款,冯玉琴就无法镇定了,这完全就是个单方利好的协议啊,所有的条款,都向南云县倾斜了,她问道:“这份协议已经签了吗?”

  

曾毅就道:“一个小时前刚刚签的!”

  

冯玉琴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一份协议,竟然能签得下来,曾毅是来寻求支持的,但同时也是给厅里送来了一份大大的惊喜啊。

  

南江省倒不是缺这么一笔钱,来建一所专业的医学院校,硬件的事情很好解决,但软件实在解决不了。南江省的医疗水平在全国来说,属于是比较落后的,而且地处内陆,跟国外先进医疗机构的交流合作也非常少,所以很难有优秀的人才和专家,愿意到南江来。

  

由此好的越好,差的越差,南江省非但引不来金凤凰就算了,反倒是一些在南江省打出名气的专家,还被别的省份给挖走了。

  

如果南云县这份协议上面的条款全都能执行下去的话,绝对会极大提升南江省的医疗地位。戴维家族手里掌握的医学资源,冯玉琴是非常清楚的,单凭协议中每年那五十个交流名额,就足以让人国内医学界的优秀人才打破脑袋来南江省了。

  

冯玉琴就知道镜山的事已经圆满解决了,她道:“这是一件大好事,厅里会全力支持南云县的工作,相关手续审批的事,都由厅里来负责解决!”

  

曾毅呵呵笑着:“我代表南云县,感谢厅里的大力支持!”

  

冯玉琴就笑道:“行了,在我这里,就少来这一套了!”

  

“你一个小局长,就想代表南云县,等当了县长再说吧!”龙美心一旁不忘讽刺。

  

冯玉琴也不耽搁,道:“你俩先坐一会,我去把这件事向陈厅长汇报一下!”

  

汤卫国到了省人院,把曾毅的盒子交给邵海波。邵海波就立刻找到戴维的私人助理,道:“这是南云县送来的药!”

  

私人助理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有两颗蜡丸,蜡丸上还标了号码,另外就是一个小罐子,里面留了字条,可惜是,私人助理看不懂,就问邵海波上面写的是什么。

  

邵海波看了一眼,道:“里面是这些药的用法和功效,先停止一切现有的治疗措施,然后吃一号蜡丸里的药,功能是抑制感染状况;六个小时后,再吃二号蜡丸,清除体内余毒;至于这个罐子,里面装的是膏药,要外敷在戴维先生的腿上,然后用纱布包裹好,这样带有毒液的淋巴液就会渗透出来,并且还有治疗溃烂的功效。”

  

私人助理就道:“那就赶紧按照这个方案进行治疗吧!”

  

其他的专家就有些不乐意了,道:“戴维先生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一旦停止现有的治疗措施,将会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这是在冒险!另外,这些药丸的成分和药性也没有做过分析,一旦出了事故,谁来负责?”

  

邵海波道:“医院来负责!”

  

专家们都是大吃一惊,这个最先下达通知书的院长,是第一个逃避责任的,怎么现在又要往上冲了,难道他就对这个盒子里的药有那么大的信心?

  

私人助理懒得理会这些专家,折腾这么久,不就为这个唯一能治好戴维先生腿的机会吗,他道:“邵院长,立刻进行治疗!”

  

“你要尊重专业的意见!在治疗这种病例上,我们美国的水平是最先进的!”专家们很是不忿,“现在使用来历不明、成分不清的药物,是在拿戴维先生的生命在开玩笑。”

  

私人助理冷冷道:“我相信诸位的截肢水平,也是世界上最好的!”

  

专家顿时哑口无言,这句话比刀子剜心还毒。

  

邵海波倒是心里暗乐,这世界上最先进的截肢水平,不知道锯了腿之后会不会留疤呢?

  

在场只有老专家是个中医大夫,停止现有的一切治疗措施后,就由老专家来使用这些药,捏开一号蜡丸,里面是一颗龙眼大的棕色药丸,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老专家闻了一下,觉得这药的味道有点熟悉,但一时不敢确定是什么药。

  

将药搓成二三十个小丸后,老专家给戴维喂了下去,然后拿出那个罐子,里面是黑乎乎的药膏,罐子下面有“悠然居”三个字。

  

“悠然居?”老专家纳闷,国内比较出名的中医堂号里,可没这家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家的药膏管不管用。

  

把药均匀涂抹在戴维的腿上后,立刻有护士上前,用纱布将戴维的腿层层包裹了起来。

  

戴维的私人助理嘴上虽然把那些专家奚落了一顿,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邵海波就道:“说明书上写了,明天一早,戴维先生感染的状况就可以消除,三天之后,腿伤会好转。医院会安排人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处理一切突发情况。”

  

周围的专家都是嗤之以鼻,真要是出了状况,还不得我们这些人来急救,医院的那些医生,戴维先生有九条命也得交代了。

  

专家们也没有着急离开,他们都认为一定会发生意外状态,医院严阵以待。

  

龙山市,市长姚俊明急匆匆敲开市委书记陈国庆办公室的门。

  

“陈书记,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要向您汇报,这是南云县刚报上来的情况,您先过目!”

  

姚俊明跟陈国庆打了个招呼,就把一份工作报告,放在了陈国庆的办公桌上。

  

不看不知道

  

“什么事情如此着急啊。”陈国庆呵呵笑了两声,放下手里正在处理的公文,先把姚俊明送来的那份文件拿了起来,道:“坐,俊明!”

  

姚俊明掏出烟,点燃一根吸着,一边等着陈国庆的态度。

  

陈国庆只看了一眼报告的标题,手上就稍稍用力,直接把工作报告抓了起来,等再往下看了一些,他就把工作报告扔在桌上,站起身来,用手指点着这份报告,道:“康德来是怎么回事!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向市里通气!”

  

姚俊明也是身有同感,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市里竟然是在南云县签约之后才知道的,他康德来保密工作的对象,什么时候换成了市里了。姚俊明笑道:“陈书记,这对咱们龙山市来讲,是一件大好事啊。”

  

陈国庆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可为什么戴维家族捐建的医学院,会选在南云县呢,那里连一条高速路都没有,论硬件论软件,都不是最佳的选择啊!市里这么一帮子人,竟然也是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就不信,这么大的事情,它是一天两天就能谈妥的。陈国庆道:“正因为是大好事,才更需要慎重对待、小心决策,这样才不会把好事变成坏事!”

  

“南云县的出发点是好的,对于政策的理解和执行,也是正确的!”姚俊明笑了一声,道:“只是步子迈得有些大了点,这也可以理解的,至少说明南云县的同志在发挥主观能动性方面,还是很有创造性的嘛。”

  

陈国庆从办公桌的后面走出来,心道你姚俊明急匆匆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给康德来邀功请赏吗,他道:“俊明同志说的对,南云县在这一方面,确实给我们所有人都做出了表率。”

  

姚俊明通过这两句话的试探,就基本摸清楚了陈国庆的态度,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有时候光讲主观能动性是不够的,还要尊重客观事实嘛!南云县能够把这件好事争取下来,实属不易,但南云县的条件也摆在那里,交通不便、地处偏僻,全县医院,以这样的条件,实在是很难支撑起一所专业医学院校啊,就怕他们好心办坏了事。”

  

陈国庆看姚俊明挑明了来意,装作一番沉思后,慎重说道:“俊明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把在家的几位常委召集起来,我们几个碰一下头,讨论一下这件事。”

  

姚俊明就笑着站了起来,“我这就去通知!”

  

对于戴维家族的能量,姚俊明之前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刚好南云县把这件事报上来的时候,晏治道正好在他的办公室里呢。晏治道这位新潮的市长,对于国际上的一些事情倒是有些了解,当下就把其中的利害讲给姚俊明。

  

姚俊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件具有极其重大政治意义的事件,如果将戴维家族捐建的医学院争取到龙山市来,那么龙山市很有可能会一举成为南江省的医疗资源中心,并且辐射周围的好几个省份,成为一个具有极大影响力的地级市。

  

当然,姚俊明认为南云县根本就不适合建这么一所大型的专业医学院校,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龙山市都比南云县更加符合条件。首先龙山市通铁路、有高速公路,交通便利;其次龙山市有两所高等院校,龙山高专和龙山师范学院,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将来不愁生源问题;再次,医院,设备先进、科室齐全,如果医学院建在龙山市,医院的大夫,可以就地转化为医学院的教师资源。

  

这些优势,都是南云县所不具备的,如果在南云县建校,最后可能会因为力不从心,将这所医学院办得不伦不类。

  

龙山市紧急召开的常委会上,常委们集体认为这个医学院应该建在龙山市,而不是南云县,理由都差不多。

  

陈国庆当即拍板决定,市里立刻准备书面材料,向上级部门递交在龙山市成立专业医学院的申请报告,要抢在南云县的前面,先在上级部门那里挂个号。

  

其次,派副市长晏治道前往南云县,去做南云县和戴维家族代表的工作,争取让南云县改变想法,同意把这所医学院建到龙山市来。

  

晏治道今年四十八岁,是个白面的中年男子,举手抬足之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他是典型的学术型官员,以前是龙山高专的教授,是搞经济研究的,后来被组织上派去负责龙山市国有企业改制、以及经济转型方面的研究工作,因为工作成绩突出,前两年被提拔为副市长。

  

接到命令后,晏治道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南云县,进入南云县界之后,很快就遇到等在路边的康德来一行人。

  

康德来等晏治道下车之后,就快速上前两步,脸上堆起笑容,道:“晏市长,我们南云县的同志可一直都盼着您能来指导工作呢,今天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晏治道笑道:“我这个副市长,一不管钱,二不管项目,来了可是两手空空,怕是要让同志们失望了!”

  

“晏市长是做经济工作的权威专家,只要您贵口一开,随便出一个点子,就可以点石成金,造福一方!”康德来伸出手,主动伸向晏治道,“晏市长今日莅临南云,那我们南云县经济大发展,也就指日可待了。”

  

“德来同志,这句话可言重了啊!”晏治道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笑得很开心,他喜欢别人称他为经济权威,甚至要胜过市长,因为这个称呼能够说明他是最懂经济的市长,现在国内的市长多如牛毛,但能称得上是经济权威的有几个啊。

  

康德来给晏治道一一介绍了前来迎接的人,双方握手寒暄之后,就乘车到了南云县政府大楼。

  

在会议室,晏治道发表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讲话,表扬了南云县的工作,肯定了南云县这段时间所取得的成绩,并转达了市里主要领导的褒奖,勉励大家再创新的成绩。

  

康德来和将中岳带头鼓掌的同时,私下里碰了一下眼神,两人都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对劲,晏治道怎么会完全不带上级的指示和精神呢。以两人的道行,竟然都没从晏治道的讲话中领会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

  

下了会,晏治道没说要回市里,但也没说有什么视察安排,南云县的领导只好先把他送到县委小招住下。

  

房间里只剩下康德来和将中岳后,晏治道这才笑道:“我听说南云县今天签署了一个大协议,要在县里建一所专业的医学院校。”

  

康德来就开始摸到了一点边,道:“协议已经签了,但最终能不能成行,还是个未知数。”康德来倒不是敷衍晏治道,事实确实如此,曾毅能不能治好那个戴维,目前还是未知数。

  

晏治道端起茶杯,轻轻撇着上面的浮沫,道:“德来同志能不能讲一下具体的协议条款!”

  

康德来就挑重要的几条一讲,完了还是那句话:“目前这都还是未知数。”

  

晏治道听完条款之后,心中暗惊,原以为只有自己才清楚戴维家族的优势资源在哪呢,没想到南云县的同志比自己明白得多,这条条款款都是针对戴维家族手里的优势资源而定,也不知道南云县是怎么谈下来的。

  

饮了一口茶,晏治道放下茶杯,道:“条款是没有任何问题,符合市里各项政策规定,不过正如德来同志所说,如果没有硬件软件的配合,没有强大后盾的支持,这件事情想要落到实处,怕还真是个未知数啊!”

  

强大后盾的支持,不就是指市里的支持吗,康德来心中疑惑,难道市里并不支持这件事?他道:“南云县条件有限,想要把这件事办好,还需要市里的大力支持。”

  

“我以前是在高等院校工作的,在这方面,我想我还是有一定发言权的。”晏治道看着康德来,“想办一所高水平专业院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首先要解决三个问题:便利的交通、稳定的生源、可靠的教学质量和配套的硬件设施。据我所知,目前南云县并不具备这些条件。当然,市里还是支持你们的,只是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市里所能帮助解决的,也非常有限。”

  

康德来就知道如果在南云县建立医学院的话,市里怕是不会提供什么有力的支持了,只是他不确定市里的态度究竟是什么,道:“晏市长熟悉这方面的运作事宜,如果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指导和意见,我们感激不尽。”

  

“既然德来同志信得过,那我就谈一下我的个人看法。”顿了一下,晏治道说道:“其实这件事可以变通一下来操作,如果将医学院建在市里,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嘛。”

  

原来市里是这个打算啊!

  

康德来脸色就有些不自在,晏治道虽然说这是他个人看法,但康德来敢肯定,市里已经集体研究决定过了,这是派晏治道来做南云的思想工作的。

  

“这个倒是没有考虑过。”康德来笑了两声,“不过我们南云县的同志相信,在上级领导的关怀和支持下,在全县人民的努力下,我们最后一定会克服困难,把这所院校建好,并且做好!”

  

“有信心是好事!”晏治道笑着,看来康德来是不愿意放弃啊,他道:“市里领导也相信,南云县一定会做出一个最有利于解决问题的正确决定。”

  

康德来觉得很窝火,市里一分力没出,甚至还派调查组来调查曾毅,凭什么这事最后就要落在龙山市的头上啊。没错,南云县目前是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有困难并不代表南云县做不好这件事嘛!

  

“晏市长,您的意见,我会和同志们进行认真讨论。”康德来就客客气气站了起来,道:“那我就不打搅晏市长休息了。”

  

出了门,将中岳道:“康书记,你看这事……”

  

“这份协议是有前置条件的,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康德来心道如果市里要抢夺这个项目的话,这事多半是成不了了,以曾毅的性子,能同意才怪,除非市里再吐一个价值想等的项目过来。

  

晏治道走到窗户边,看康德来二人坐车离开,就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他得先了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凭一句话,怕是很难做通南云县的工作。他想不通南云县是如何把这件事争取到手的,这有点不可思议啊。

  

过了半个小时,传来两声敲门声,随后晏容的笑脸就从门缝露了出来,道:“你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我一个市长,要到哪里还需要向你请示吗?”晏治道呵呵笑着,朝晏容招了招手,“怎么样,工作都还顺利吧!”

  

晏容以一个极其舒服的姿势,坐到了沙发里,道:“我们局长说了,要给我提级别了!”

  

晏治道笑着,一个正科级的局长,能给你提什么级别啊,顶多也就是科员提到股长罢了,他道:“有件事,我要向你这个小地头蛇打听一下啊。南云县跟戴维家族签的那份协议,你清楚吗?”

  

晏容就“哈”笑了一声,道:“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了,那份协议,就是我昨天晚上一宿熬出来的!”

  

晏治道大吃一惊,“协议是你拟的?”

  

晏容很不满意,道:“不用这么吃惊吧,好歹我也是你闺女,你这样的语气,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似的!”

  

“我道歉!”晏治道呵呵笑了两声,“你给我讲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吧!”

  

晏容看了看时间,道:“晏大市长好容易来一趟南云,我带你到处走一走吧,边走边说,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吃饭,保证让你吃得大快朵颐!”

  

“市长再大,也得听闺女的啊!”晏治道笑了两声,就跟着晏容出了县委小招,信步走上街头。

  

走了一截路,晏治道发现南云县变化挺大的,原先平静的小城中,此时耸起好多塔吊,正在热火朝天地搞着建设。街上熙熙攘攘,甚至比龙山市还要热闹,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老外,正站在街头跟人用手势比划着。

  

“记得上次来南云,可没有这么热闹啊!”晏治道问到。

  

“今非昔比了!”晏容说着,“现在的南云县,是一天一个变化,过一段时间你再来,就又不是这个样子了。”

  

“看来南云县的经济工作做得不错嘛!”

  

晏治道很空泛地表扬了一句,随后就看到街边一处工地上挂着的项目牌,上面写着“久泰百货项目施工处”,晏治道有点惊讶了,久泰百货是一个地方经济是否繁荣活跃的重要标志,龙山市都没有久泰百货,南云县怎么可能会有呢。

  

项目施工处的人看到晏容,跑过来打招呼,“晏主任,你可是很久没来我们这里视察工作了!”

  

晏容指着自己身旁的老爹,笑道:“我带领导来视察工作!”

  

项目负责人立刻拿出两顶安全帽,“欢迎,欢迎!”

  

晏治道来了点兴趣,接过安全帽就走进了工地,问道:“这是久泰集团在南云县的项目?”

  

“是!”项目负责人让人拿来施工规划图纸,向晏治道介绍了一番,最后道:“这只是我们久泰集团在南云县项目的一部分,在城外我们还有个酒店度假村的项目。”

  

晏治道和蔼笑道:“看来你们非常看好南云县的发展前景嘛!”

  

“不光是我们看好,现在来南云县淘金的企业多了去!”那负责人扬手一指,道:“这边,还有那边,跟我们相邻的这些地,早都卖出去了,只等这片居民搬迁完成,就可以开工了。我们久泰集团来得早,所以沾了光,拿到几块好地皮,算是早开发早受益吧。”

  

晏治道微微颔首,“工程中有什么难处吗?”

  

项目负责人先是看了看晏容,看晏容没表示,就实话实说道:“现在劳务人员太缺了!”

  

晏治道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瞎说嘛,南云县是劳务输出大县,怎么会缺劳务人员呢。

  

旁边晏容道:“县里开工的项目太多了,你们久泰集团旗下不是就有劳务公司吗,自己克服一下,多组织一些外地的劳务人员过来。”

  

“曾局长也是这么说的,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人还好说,工程设备就太缺了!”负责人愁眉苦脸,“等着开工的项目太多了,设备一进县里,就被人劫走了!”

  

晏容就看了一眼晏治道,“领导这次来视察,就是为了要给大家解决这些困难的。”

  

晏治道就觉得自己上了闺女的当,这哪是陪自己出来转的,分明是别有目的啊。从久泰百货的工地出来,晏治道怕有假,又走了几个工地,结果反映的都是同一个问题,劳务人员缺、工程设备缺。

  

路过一家汽车销售点,晏治道发现里面空空的,一辆车也没有,就上前两步,想问个究竟。

  

“要买车是吧?想要个什么车型?”里面的销售人员走上来,直接拿出一张票,道:“先交三千块定金,这是收据,你收好,车子到了我们会通知你的!”

  

晏治道有点纳闷,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那销售人员翻了翻记录本,道:“预定的人太多了,你要是等不及,也可以到市里去买!”

  

晏容就解释道:“今年的明前茶卖出去之后,县里三五万块钱的车子就一下变得很热销,一天能出二三十辆,隔壁北云县的现车也被买空了!”

  

晏治道心里倒抽一口冷气,真是不下来不知道,一下来倒把自己吓了一跳。难怪康德来底气十足,不肯放弃医学院的项目,南云县要是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建一所医学院,完全没有任何难度啊。

未完待续

四时各有趣,一阁得清心!

编辑/怡心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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