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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地一片天地红透吴加敏土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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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衣

父亲的病情恶化了,所有的止痛药对他肝区的疼痛都失去了意义。吗啡对他神经的麻痹间隙越来越短,剧痛使得他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大喊大叫,手抓着铁床架摇晃,被子被他撕出几个大洞。吗啡的作用使他得以短暂的安宁时,他蜡黄的脸部已汗水肆虐,睁着张皇的眼睛看着窗户的玻璃。

“林儿,那上面又有几双复眼在窥视。”他喘着粗气说。

“爸,别信那些,是医院太脏,苍蝇就喜欢肮脏的场所。”我替他擦着脸上的汗水。

“人将变成垃圾时也脏。”父亲绝望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窗户上,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惊慌已到了极点。

“爸,没那么严重,你会好起来的,医院给你换了新的治疗方案。蕴茹羊水破了,住进了妇产科,她妈守着的,你的孙子就要出世了。”

他苦笑着摇了下头,看来死亡的逼近已使他当爷爷的兴趣减弱,他回避了这个他曾倾注过极大热情的话题:“林儿,你要学会倾诉,不要走我这条路。”

“倾诉?”

“就是不顺心时,别将烦恼闷在心里,到头来自己把自己整得惨不忍睹,活得不像人样。”他非常吃力地说着。

父亲的话使我的心头涌出一阵酸楚,他对于儿子未来幸福生活的担忧随着他生命之火的渐渐淡弱而与日俱增。他用他人模狗样的一生换取了对于我几乎无用的智慧,是他在世时留给我的最后温暖。他已隐约感觉到了自己日暮途穷的结局,悲戚之余,他成天躺在病床上绞尽脑汁地想他还没对我讲明的必须交待,生怕发生遗漏。父亲的形象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终于在我的眼里变得高大和光芒四射。

我用钦佩的眼神看着他说:“爸,我会照你讲的去做的。人要快乐并不难,要么装聋作哑,什么也不闻不问;要么把家庭的重要权力紧握不放,永处优势。”

“林儿,看来你悟出了道,我也稍稍放了心。爸就是没掌握好重要的第一次,把我的人生路子弄弯曲了,年长月久,伤了肝,在疼痛中等待世界从我眼睛里彻底消失。”父亲的话语充满了深深的遗憾。

“爸,我从前也伤过你的心,与母亲的伤害形成了一股力量,强加于你,不然你不会这样快就病倒的。你原先多么壮实呀,篮球中锋,还带领几千人夜以继日地修那座水库,都没压垮你。”我心怀愧疚地对他说。

“林儿,这就是我的影子,你不该有才是。爸不计较你,人永远也长不大的,除非到了我这种份上,无路可走了,才算定型。爸倒是要你原谅一件事,当初我没有给你与那个团长女儿机会,扼杀了你的初恋,那其实是在呵护你的幸福,那种女子美若天仙,靠不住。这世界优秀的男人多如牛毛,她会拿她天生的资本支配你,甚至要挟你,让你明白你不爱她将有许多人趋之若鹜,直到你服服帖帖。还是蕴茹这样的女子好,她至少能给你在家庭里的位置,关怀你,处处替你着想。林儿,你不怪爸吧?”父亲用手捂着肝部,说话时很费劲。

“爸,你安静些,我怎能怨你呢,我是你的儿子,是你给了我生命!”我微笑着说,尽量让父亲明白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看着我微微地点了头。然而欣喜的神情并没有在他的脸上驻足多久,便又被肝区的疼痛吞没了:“林儿,爸的肝又痛了,快去叫医生来打止痛针。爸想活,哪怕苟延残喘。你最了解我,苟且偷生的日子爸已经习惯了。”

我走到床头,轻声说:“爸,你能坚持吗?能坚持就尽量坚持,那些针剂是麻醉药,不能治本。”

他呼吸急促,说话断断续续的:“林儿……爸怕是……不行了……头脑里……空空的……天花板……都在……转……”

“爸,病情反复很正常,你这几天的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说话条理也清晰。”我拿毛巾给他擦着脸上的汗。

“林儿……这叫……回光返照……人临死前的……一种迹象……”他痛苦地挣扎着说。

“爸,你不要太悲观,顺其自然好些。你这是好转,我们都要相信医生的话,他们用科学的手段巩固着患者的生命。”我说。

“林儿……这是……大道理……我痛……快去叫医生……”他闭着眼睛,无力地挥着手,一阵气喘。

医生带着护士给我父亲注射了杜林丁,他的叫喊逐渐减弱,慢慢地进入了梦乡。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异常清晰地回响着他均匀的鼾声。窗子的玻璃上不知什么时候又爬满了绿头苍蝇,一动不动,像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裹尸布般的病床;又像是在瞌睡。我走过去敲击几下玻璃,那些苍蝇轰地又跳到另外一扇玻璃上,等我退到沙发上后,便陆续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也许是飞行刺激了它们的性腺,我发现有好几对重叠着交配的苍蝇也落在了玻璃上艰难地贴着。我掉头扫了一眼熟睡的父亲,他有节奏地呼吸着,氧气罐的玻璃瓶里突突地冒着水泡。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他的脸上,竭力地想从他的身上发现一些与玻璃上的苍蝇的联系,从他的呼吸里我得出了结论,苍蝇的阴谋还不能一时得逞。

病房里一时的寂静使疲惫朝我袭来,我昏昏欲睡,便靠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母亲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病房,她弄出的轻微响声惊醒了我。

“妈,你来啦,医生给爸打了杜林丁。”我揉着眼睛,压低嗓门说道。

母亲已褪尽了风华,衰老的痕迹日趋明显。她的头发银丝缕缕,脸上皱纹密布,背略微佝偻,但那对神情专注的眼睛依然明亮如初,昭示着她的思想终未萎缩,对眼前的事物跟从前一样富于神机妙算。她是一个典型不服老的女人,总是用年轻时期的血气和态度——甚至带有童年的味道——对待生活,她的心脏不是用来装忧愁和烦恼的,发泄是她最大的本领,故她的心胸比任何人都清扫得干净,也不把惹她不快的任何琐事带入她的梦乡。正因为如此,她的身体比许多老人健康。她亢奋的思想是她抵挡病魔侵袭最有力的武器。

她打量了父亲一眼,说:“你爸快死了,医生说的。他们说你爸的病已进入晚期,任何医疗手段都是徒劳的,我们不放弃,他们也不敢放弃的。他们说你爸最终会在药物的麻醉中发生肝昏迷,然后才与我们告别。”

“我知道现在什么也救不了他,我只希望他能安静地走。他一生够累的了,也不找人分担。”我无比悲伤地说。

“你爸从来就这性格,替人着想,顾全大局。”她的眼眶潮湿,说话哽咽。

“这性格恰恰是杀人夺命的刀,扼杀了一个男人的奔腾豪情。”我对父亲即将来临的结局寄予了无限的同情。

“林儿,我们谁也不要怪罪谁了。我对你爸一辈子忠贞不二,这也算是对这个家庭的巨大贡献。人活着就是在探求生命的真谛,当局者迷,直到剩下最后几步,我们终于才弄清楚究竟该为什么活着,也明白了几十年中做了许多错事。可是,现在已来不及了。”母亲嘤嘤啜泣起来。

我心里知道,年迈的母亲不乏运筹帷幄,但毕竟岁月无情,使她丧失了昔日的锐气,随着不久即将兑现的我父亲命丧九泉,她将像一颗落光了叶子的树一样孤单。同时我也清楚,母亲的忏悔是发自内心的,她的脸色一直是我父亲眼里变化的云彩,笼罩了他几十年。

我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那张凝重的面孔,说道:“我只是替他不平,为他的一生悲哀。他腑首贴耳,丢掉了男人的本色。”

她的目光畏首畏尾:“林儿,我不喜欢你这样看着我。我是你母亲,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你和木儿好。你是知道的,你爸很吸引女人,并且有的女人一辈子都想得到他。我必须使这个家牢固。牢固的家才是你和木儿幸福的根源!”

母亲的解释是合情合理的,她一生呕心沥血地护卫着这个家,献出了毕生的精力。在我父亲丧失了男人模样的同时,实际上她也失去了许多女人的内容。她的最大贡献就是把自己的心身捐给了安家,使这个平凡的家庭平静地开始,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受住了考验,完整地延缓至今。

我心平气和地对她说:“妈,我理解你的用意,你保全了我们的家,使安家没落把柄在外。我只是觉得你们的一生太累了,很残酷。”

她含泪微笑:“林儿,你终于理解妈了。妈这一生不后悔,只是亏了你爸。”

父亲仍处于昏睡状态,玻璃窗上的苍蝇越聚越多,太阳光照着那些透明的翅膀,照着那些丑陋的脑袋。我走到窗前又敲打了几下玻璃,并无实际效果,仅仅促成了苍蝇一次次短暂的飞翔。

我说:“妈,这几天苍蝇越来越多,我担心父亲的病暴发,出现三长两短。”

母亲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些盼望尸体的家伙,它们提前守望,难道与医生的想法是一致的?它们总是先嗅到腐烂味,跟乌鸦一样!。”

父亲黄昏前才醒过来。夕阳的光芒映照在玻璃窗上,住院部的病员三三两两地由家里的护理人扶着到外面透风,走廊的过道里进进出出的人多了起来。没有风,一天里最闷热的时刻到来了。我拧开摇头电扇,把风向定在病房靠窗子的一角。我无意中抬头看了一下窗户的玻璃,那些苍蝇已消失了踪影。苍蝇的离去又一次使我把它们与躺在床上的父亲联系在一起。我不由把目光移向父亲,只见他汗流满面,发紫的舌头不时舔着干燥的嘴皮。母亲摘下挂在床头的干毛巾,坐在床沿给他揩着汗水。他蜷曲的身子轻微地动了一下,伴随一阵呻吟,浮肿的眼皮渐渐睁开了,眼角糊满了眼屎。

母亲轻声地喊我:“林儿,你爸醒了,将盆子里倒上热水,给他洗洗脸。”

父亲眨着半睁半闭的眼睛,很模糊地辨别着他眼前的一切,好一阵才从喉咙管里嘟哝出话来:“忆苹……你来啦……”

母亲用热毛巾给他抹脸擦眼角:“崇明,今天好些吗?”

父亲苦笑道:“感觉好些了……可肝……老是痛……”

“医生说不会有事的,要慢慢地治。”母亲背过脸去。

父亲朝我挥了下手,喘着气:“林儿……给爸……端杯水……我渴……”

我冲了一杯温水递去,他停顿几次才喝完,然后用那只瘦得只剩下皮子和血管的手抹了一下嘴角,将头靠在垫高的枕头上,喘息道:“忆苹……让林儿在这里……你去……蕴茹那里……生孩子……是大事……别出岔子……”

母亲离去了,玻璃窗上的光亮正一点点地减弱,使安崇明没有光泽的脸庞越发暗淡,毫无生气地搁在床头。他偶尔眼珠子也转动一下,颓废地看看玻璃窗外深远的天空,或看看突突冒着气泡的氧气瓶,不时吁一口长气。当他的手再次伸向肝部时,我立即知道那种巨痛又一次拉开了序幕。他额头的汗珠越聚越多,擦干了,又很快地冒出来,泉水般流淌。

“爸,肝又痛了?”我边擦边问。

“林儿……我……坚持不下去了……狗日的肝……除了睡着……醒来就是……他妈的痛……刀剜一样……”他的脸扭曲变了形,像傩戏里鬼怪的面具。

“爸,你想吃点什么,我上街给你买去。”我想籍此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痛苦万分地摇头:“吃?……吃不下……我感到屋子……在旋转……床也在转……”他梦呓般又说了一大堆话,模模糊糊的,我无法听清他说的什么。

“爸,你怎么啦?你说什么?你大声点。”我紧张起来。

他的眼睛混浊不清,斜斜地盯着天花板,伸手乱抓起来。我急忙按住他,怕他扯掉氧气管。忽然,他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一只胳膊,劲很大,仿佛要捏断我的骨头。我知道他已痛得撕心裂肺,控制不住了。他的眼睛像死鱼目一样呆滞难看,嘴巴阿阿地张大得如一口洞:“一片……一片……一……”

“爸,你把话说完。”我极度惊慌。

他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断断续续地:“林儿……你看……红的……全是红的……一片天地……红透了……一片天地红透……”

父亲已大汗淋漓,一阵胡言乱语之后,他抓我的手渐渐地松开了,无力地滑落在床上……

长篇小说《时光度尽》节选

作者简介

编辑器

吴加敏土家族,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曾在国家级、省市级文学刊物发表小说若干,作品入选多种文学书籍。已出版多部长篇小说及短篇小说集,并多次获得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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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邓毅

副主编:唐力

编辑:梅依然罗晓红张莹毛衣

重庆市作家协会主管

重庆文学院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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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加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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